加床外挂
小霜打着打着,又过了几日,忽然发现,诶?头发不掉了!一抓一把居然抓不下来了,果然是好朋友啊,我差点就痛哭流涕了!这个好脾气有人情味的妹子,必须赞一个!
看着头发越来越长,长到完全没有个样子,心里又烦起来。下午,趁着大饼不在,我偷偷地溜出医院去理发。医院周边什么都有,是个特别便利的小社会,我挑了个离大门最近的理发店,看着还顺眼,就义无反顾地闯了进去。
帅帅的发型师一边剪着一边问我:“你这头发上有股味道,是刚焗过油吧?”我很认真地回答他:“没有啊,你闻到的,是毒药的味道。”他说:“为什么呀?”我说:“我每天都喝毒药啊,一天不喝就不舒坦。”他嘿嘿地笑:“敌敌畏,还是鹤顶红啊?”我超镇定:“含笑半步颠,居家旅行必备用品!”
我们两个一起哈哈哈地笑,剪完头发临走前,发型师还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你肯定是刚焗过油,我鼻子超灵的,刚染黑的对不对!被我猜中了对不对!”好吧,那就对吧,我微微一笑戴好口罩出门去了。
第五期化疗无惊无险地过去了,像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每日黄着脸,挤地铁、转公交、打卡上班、开会汇报、做PPT、打卡下班,回家睡觉,半个月,没有一丝波澜,白开水一样地,就这样过去了。
我拔掉留置针,抱上自家带来的抱枕,跟着拎满行李的大饼,坐在车子的后排座上,回了家。
我生龙活虎地进了家门,大声喊着:“我回来了!”仿佛不是从医院打了化疗回来,而是在外面浪了半个月回家了一般,妈妈拍着一双沾满了面粉的手从厨房里冲出来迎我,家里弥漫着浓浓的饺子馅的香味,每个人脸上都是暖暖的笑意,生活真是TM越来越美好。
半个月的假期翩然而至,我又过上了享受人生的生活,每日睡觉读书,有兴致了骑上自行车去江边溜一圈,公园里都是拉琴的唱戏的锻炼的老人家,我骑着车从他们身边经过,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微微地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已经提前过上了以前艳羡不已的退休生活。
假期过了三分之二,我就开始为了新一期的床位焦虑。病人当久了,听了很多故事,什么排不上床位等了好久等到白血病复发了的故事最是摄人心怀,我开始每天巴巴地给护士站打电话,一天两个,坚持不懈。
这一次的床位紧张的厉害,到了应该住院的时间,我还是排不上队,关键是连还要等上几天都没有个准信。我每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长吁短叹,焦心得根本坐不住。
大饼看我这幅模样,只能无奈地劝我几句,对我来说却只是隔靴搔痒,轻飘飘地没有什么力度。我开始琢磨每天这么打几个电话怕是没什么用,还是要人过去一趟比较靠谱,我默默地准备自己戴了口罩坐公交去医院盯防,大饼瞥了眼我的装备,开口了:“你好好在家呆着吧,我明天请个假去一趟。”
大饼出门前,我千叮咛万嘱咐,要找什么人问要找什么人说,别一碰钉子就回来,要有锲而不舍百折不挠的精神。大饼去了半天,我心就吊了半天,好容易回来进了门,我睁大了眼睛满怀了期望看他,看着他脱鞋放包洗手喝水,终于匀过一口气开了口:“累死我了,站了那么久,连口水都没喝!”我忙不迭地鼓励他:“辛苦辛苦!怎么样?床位有了吗?”“还没有,真的是好紧张,护士给我看了排队的名单,老长一串,比我们早的也不少。”“啊!!!那怎么办!”我的脸立马垮了下来。“别担心,我盯着护士都说好了,但凡有一张加床我们就要。”“加床,那多不方便啊!”“先住进去再说,病房有床位了可以再转嘛。”“哦,那好吧,好歹多了点希望。”“嗯。”大饼又喝了口水,“翠姐说了,加床没那么多人要,应该还快的。”我心中又升腾起了希望,忙不迭地给大饼捶背:“嗯,好的,LG真能干!LG辛苦了!”
又火烧火燎地等了足足两天,医院的电话终于来了:“喂,现在有一张电梯门口的加床,你们要吗?”“要!要!要!”我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点头如捣蒜。“那你们下午过来办入住吧。”“好的,我们这就过来。”“不用,下午过来就可以了。”“这不好容易等到张床,万一有急诊病人进来,不就……”“哦。”护士笑了,“放心吧,我帮你登记进去了,下午过来就可以。”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安安心心地吃了午饭后才去医院。
在晚了预约日7天以后,我终于排到了一张加床,妥妥地就在电梯门口,床头围了几块帘板,床尾支了一根支架,可以一览无余地扫视所有进出电梯的人。做人不能要求太高,还有很多人连加床都没排上呢!我安慰着自己,慢慢地坐上了这张超近距离保卫电梯的加床。
做各项入院检查的间隙,我不知道往护士站跑了多少趟,一次次不耐其烦地询问护士有没有病人出院,有没有可以转进去的病床。问到后来,几个护士一看见我,没等我开口,就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没人出院呢!”我垂头丧气地走回去,坐上我的加床,心里依然焦虑:“这可怎么办呢?真的要在电梯门口打化疗吗!连上个厕所都得跑到别人病房,小心翼翼的,太不方便了!”
检查指标都及格了,入院第二天,小霜就来了。我看着护士在加床边做准备,叹了口长气,把内心的纠结甩到了一边:“横竖小霜这么快就上了,是件好事!别人能在加床上做化疗,我有什么不可以的!把这些进进出出的人都当成萝卜白菜就好了!”我捂紧了口罩,躺倒在了我的床上。
进进出出的萝卜白菜还真不少,电梯门一会儿开一会儿关,伴随着叮咚叮咚的指示音。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没多久,他们就被我的大脑自动屏蔽了,我又迅速地适应了新环境。不时有人来串门探望我,23床大舅舅、病友妹妹的妈妈,闲话几句,八卦几句,上午的药水眼看着就吊完了。
翠姐蹬蹬蹬地来了,伴随着又脆又亮的招牌嗓音:“3号加床,准备一下,转病房!”惊喜来得太突然,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怎么了?傻了!”翠姐笑起来。“有床位了?不是说今天没人出院吗?”“刚开的,你运气不错!收拾一下,过去吧!”我咕噜一下爬起来,一把摘下吊杆上的药水,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我没啥可收拾的,这就走!”
躺上收拾干净的病房里的床,我整个人都幸福得不要不要的。痛苦来源于比较,同样,幸福也来源于比较。由俭入奢,特别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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