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牛妈
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断章》卞之琳
给女儿买的那本儿童诗集摊开在手上，像天空一样淡蓝的背景上，一排排黑色的字体渐渐模糊，扭曲，变形，转眼幻化成了一只只黑色的蝴蝶，扇动着翅膀飞舞起来，像催眠的钟摆一样，在我眼前不停晃动……我的眼皮开始打架，声音也变得轻浮起来，如游丝一般，飘浮在空中，逐渐消散……
手上的诗集不知第几次滑落了，我睁开眼，从床边捡起书，望了望身旁躺着的女儿。
她早已睡熟，呼吸的声音清晰可闻，柔嫩的小脸沐浴在床头昏黄的灯光中，长长的睫毛随着均匀的呼吸轻轻颤动着，投射在她脸上的细碎暗影也随之变化起来。
“沉睡的天使，苏醒的魔鬼！”我望着女儿，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放下手中的诗集，我转头看了看旁边床头柜上的闹钟。12:16，转钟了，徐清欢还没回来。
我打开手机微信，从里面找出徐清欢的微信号，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一行字：“你今天又要很晚回么？”
这句话发出去不久，我就收到了徐清欢的回复，简单的两个字，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没有：“是的”
随着这两个字一起发过来的，还有一张他工作的即时照：炫目的白炽灯下，一张写满代码的电脑屏。
我本想发一句“早点回，注意身体”过去，可是在对话框里输完字，点发送键时，我却犹豫了，最后，还是按下了删除键！就让这句话如石头一样，沉入了我的心底吧！
我将手机放到一边，关上床头灯，准备睡觉。
此刻，我的心情就和我的名字一样，空落落地无处安放，即便如此，我也不想在徐清欢的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怯弱来。
我叫余落落，今年33岁，徐清欢是我老公，我们结婚六年，相识七年，有一个四岁的女儿，如果算上所有相识的日子，我们刚好进入了七年之痒，正在经历所有夫妻在这个阶段都要经历的一切。
七年，婚前的浪漫早已被婚后的现实击碎，剩下的，似乎只是长久的沉默与等待。
“幸好，还有女儿陪我！”我暗暗宽慰自己道。
女儿徐颖萱十分乖巧可爱，成了我在这死寂的婚姻中唯一的慰藉，也是我在这看不到岸的死水中，寻找到的一叶孤舟，让我的心不至于窒息。
我闭上眼，头脑里一堆的思绪像幽灵一样，飘来荡去，左冲右突，让我难以入眠。
“嗡嗡”，搁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两声，有信息进来。
一定是徐清欢发的，告知我，他要和同事去宵夜，得晚点回了。
我内心郁闷，不想去理他，躺在床上并未动弹。
“嗡嗡”，手机又震动了两声。
“烦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恼怒地抓起手机。
“最近怎么样？我是刘念。”
“深夜打扰你，不好意思，今晚喝多了，突然想起你，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还欠你一杯咖啡吧？不知还能还不？”
刘念，这个在我生命里消失了快十年的男人，他又回来了？
看着那个沉寂了十年的QQ头像在我眼前不停地跳动，我用力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并没看花眼。
骗子！一定是谁盗了刘念的号，看了他QQ空间里的信息！想到这里，我十分不客气地回了过去：“你不是刘念！他早死了！”
“我是刘念，我一直在你身边啊！有时间出来喝杯咖啡吧，你就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刘念了！”对方仍然不死心。
“就算你是真的刘念，我也不想见你，我已经结婚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我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你在担心什么？只是喝杯咖啡而已，做不成夫妻，总可以做朋友吧？难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还有我们曾经的孩子？”对方仍然不依不饶。
“朋友也做不成！再见！”我惊恐地回了他一句，迅速划动手机——关机！
这时，客厅传来一阵开门声，徐清欢回来了！
我将手机迅速放到枕头底下，闭上眼，佯装睡着。
徐清欢推门进来了，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衣柜旁，打开手机上的闪光灯，照亮衣柜，拿出换洗衣物，又像贼一样，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听到卫生间传来淋浴“哗哗”的水声，我睁开眼，望向四周，希望在这浓浓的黑暗中寻找到一线光明。
可惜，今天初三，没有月亮，房间里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在这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窗外的那一小片天倒显出一分白来。
我直愣愣地望着那扇窗，似乎想将这一点点光全吸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个没有一丝月光的夜晚啊，透过那扇窗的一小片灰白天空，竟然成了安慰我的最后一爿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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