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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沧浪之水清兮

《洗澡》‖沧浪之水清兮

作者: 绛相和 | 来源:发表于2022-07-20 04:14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杨绛先生在《我们仨》中提到了洗澡运动,但是至于什么是洗澡,为什么洗澡,怎样洗澡却没有过多的阐述,而这些问题都在《洗澡》中有了答案。

    小说前言部分这样写到:

    这部小说写解放后知识分子第一次经受的思想改造--当时泛称"三反",又称"脱裤子,割尾巴"。这些知识分子耳朵娇嫩,听不惯"脱裤子"的说法,因此改称"洗澡",相当于西洋人所谓"洗脑筋"。

    写知识分子改造,就得写出他们改造以前的面貌,否则从何改起呢?凭什么要改呢?改了没有呢?

    和大多数的小说不同,《洗澡》既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主角,也没有明显的故事主线,而是截取了一段历史时期的众多知识分子的生活片段:自新中国成立以来,到“三反”运动结束;所有的人物因“文学研究社”聚合起来,又因知识分子的大调整而解散;每个人物各有各的打算,争名的,夺利的,不学无俗的,一心做学问的,小说用简洁,诙谐的笔法刻画了形形色色的知识分子在这个特殊历史背景下的一言一行以及接受思想改造的心路历程,故事高潮是众多知识分子参加并通过了“洗澡”,却也在此戛然而止,给人留下了无限的遐想。

    故事的一开始是从余楠的失意开始写起的。

    解放前夕,余楠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当——至少余楠认为他是上了胡小姐的当。

    余楠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太太宛英,他留过洋,在一个杂牌大学教课。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胡小姐,并且坠入这个胡小姐精心编制的“情网”。

    和余楠一开始的到手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不同,胡小姐是以正牌太太为目的的。她几经考量,发觉余楠符合她未来夫婿的全部条件:

    比如说,她要丈夫对她一片忠诚,依头顺脑,一切听她驾驭。他却不能是草包饭桶,至少,在台面上要摆得出,够得上资格。他又不能是招人钦慕的才子,也不能太年轻,太漂亮,最好是一般女人看不上的。他又得像精明主妇雇用的老妈子,最好身无背累,心无挂牵。胡小姐觉得余楠具备她的各种条件。

    可是,余楠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太过精明,他从不在女人身上撒漫使钱。和胡小姐约会,他从来不带她去下馆子,看电影,就是偶尔去看个戏,吃个馆子也是胡小姐掏钱。

    解放前夕,胡小姐的“老板”在跑路之前为她的未来丈夫弄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一个主任。得知此消息的余楠这才下定决心要和妻子离婚,不过由于吝啬成性,就连结婚戒指也舍不得买。

    俗话说的没有错:肯为你花钱的男人不一定是真的心爱你,不肯为你花钱的男人一定不是真心爱你。失望透顶的胡小姐匆匆抓了一个结婚对象,直到双双飞往巴黎以后,才和余楠修书一封,告知她们新夫妇已飞往巴黎度蜜月。行色匆匆,不及面辞,只一瓣心香,祝余楠伉俪白头偕老,不负他“愿作鸳鸯不羡仙”的心意。

    丢了工作以后的余楠走投无路,恰好接到一封来自“北平国学专修社”的邀请函,于是他带着全家来到了北京。

    “北平国学专修社”的原社长姚謇已故。关于姚謇,杨先生这样写道:

    有人称他为地道的败家子,偌大一份田地房屋,陆陆续续都卖光了。有人说他是地道的书呆子,家产全落在账房手里,三钱不值两钱地出卖,都由账房中饱私肥了。

    姚謇的太太是女洋学生的老前辈,弹得一手好钢琴。他们夫妇二人婚姻美满,琴瑟和鸣,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姚宓。抗战胜利前夕,姚謇突发心脏病病故,姚太太闻讯中风瘫痪,那一年姚宓还不满20周岁。

    姚宓生的美丽聪慧,钟灵毓秀,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突遭家变以后,她不顾自己的学业,由账房把她家住房作抵押,筹了一笔款子,把母亲送入德国医院抢救,同时为父亲办了丧事。

    失去了依傍的姚宓,中断了大学学业,为了照顾母亲,她拒绝了富家子弟的求婚和出国留学的锦锈前程,做了一名图书管理员。她虽然没有学位,却看书极多,极有天分,后来在大家的一致推荐下,担任了文学社的研究员。

    小说中杨先生还为我们描写了另外几个鲜明的知识分子形象:余楠的同校学长丁宝桂是一个对时局缺乏观察,喜欢倚老卖老,空有一腹牢骚的“老学究”;朱千里是一个留法多年,经常给别人写学位论文自己却没有学位的“留洋假博士”,他不忘姑妈对自己年少时的接济,瞒着妻子给乡下的外甥寄稿费,背地里对同事姚宓却嬉皮赖脸、动手动脚;杨先生笔下的施妮娜嘴型和鼻子眼睛都像河马,是位“苏联专家”,她不仅傲慢,目中无人又不学无术,连最常识的《红与黑》的作者能说成巴尔扎克;姜敏则是一个喜欢搬弄是非,无端造谣生事、自私自利的一个人。当然文中还介绍了一身正气,好打抱不平的罗厚;和放弃了国外优渥待遇,一心回来建设祖国新文化的许彦成夫妇。

    故事也是以姚宓和许彦成的感情经历展开,和相对繁杂的人物事件和相对松散的故事背景不同,姚许二人的这一段不为常人接受的感情经历,描写的却精炼传神,读来令人觉得跌宕起伏,特别是最后二人的黯然分别,又让人唏嘘落泪。

    在小说的开始,“文学研究社”成立的那一天,凡事“糊涂”的丁宝桂却敏感地捕捉到一向单纯孤立的姚宓在给一个神秘的人物“打无线电”。

    许彦成在他的妻子杜丽琳眼里是一个痴傻,憨厚的男人。他不懂得琢磨女孩的心思,求婚也是杜丽琳主动的。而另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姚宓“打无线电”的对象正是许彦成。

    许彦成是一个致力于研究文学的知识分子,他不通人情事故,不懂官场的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他的一身的文人的气息和已故的老社长姚謇有几分相像,也是深得姚宓钦佩的地方。

    随着二人接触的增多,两个人也因为彼此的相互欣赏转为相互倾慕,转为一段不为人知的地下情。

    爱上许彦成,姚宓的内心是犹豫的,纠结的。

    姚宓忽然张开眼睛。她不该忘了人家是结了婚的!她可不能做傻瓜,也不能对不起杜丽琳。
    她对自己说:“该记着!该记着!”可是她看了一会书又放下了。书里字面上的影子还像水面上的影子,打不破,驱不开。

    至于许彦成,他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爱上了姚宓,直到他们相约游香山,才恍然大悟。

    昨晚他预想着和姚宓一同游山的快乐,如醉如痴,因而猛然觉醒:不好!他是爱上姚宓了;不仅仅是喜欢她,怜惜她,佩服她,他已经沉浸在迷恋之中。

    他突然觉察到自己需要负责,必须及早抽身。所以,他推掉了和姚宓的香山之约,却不放心姚宓一个人去爬“鬼见愁”,于是一个人悄悄地跟在姚宓的身后。

    然而二人的香山之行却被陈善保和余照撞见,继而也被许彦成的妻子杜丽琳察觉。

    经历了香山之行事件,姚宓和许彦成一方面努力地恪守着君子之交,另一方面却无法压抑自己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感。

    许彦成为了得到姚宓的原谅,不住地写信给姚宓,二人书信频频往来,互诉衷肠。

    许彦成写道:

    我现在忽然明白了一件大事。我郁郁如有所失,因为我失去了我的另一半。我到这个世上来是要找“她”,我终于找到“她”了!什么错都不错,都不过是寻找过程中的曲折。

    而姚宓给许彦成的回信之中,更是大胆地说出,愿意做他的方芳。

    许彦成看到她的回答,就好像林黛玉听宝玉说了“你放心”,觉得“如轰雷掣电”,“比肺腑中掏出来的还恳切”。他记起他和姚宓第二次在那间藏书室里的谈话,如今她竟说愿意做他的方芳!他心上搅和着甜酸苦辣,不知是何滋味。不过他要求的不是偷情;他是要和她日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但是,姚宓却又深深知道,她不能介入许彦成的家庭,她和许彦成约好,他们互相勉励,互相搀扶着一同往上攀登,绝不往下滑。

    杨先生刻意把这一份感情描写的细致又缠绵,真挚却又克制在礼法之内。

    故事的结局是研究社解散了,每个人又重新被安置。道别的那一天:

    他们俩并肩走向门口,彦成觉得他们中间隔着一道铁墙。
    彦成凄然说:“你的话,我句句都记着。”
    姚宓没有回答。她低垂的睫毛里,流下两道细泪,背着昏暗的灯光隐约可见。

    小说的中心部分是“洗澡”。“三反”运动的突然到来,众人的心态随着运动的愈演愈烈,从无关痛痒到诚惶诚恐开始转变。但可以明确的是,没有人的“洗澡”是自觉自愿的。

    识时务者狡猾如余楠,“洗澡”不过是一出苦肉戏,只要还能爬,还能钻营,一切不过是为了投机谋利。愚固者如朱千里,最后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自杀未遂,失神落魄,落得个人人耻笑的下场。小说以众人通过“洗澡”为结尾,然而“洗澡”过程,却是一场与现实生活相脱节的运动,它除了使各种知识分子“洗伤了元气”之外,并没改变任何现实。

    整部小说写的虽然都是知识分子,但他们的精神世界却大相径庭。就像有人说的那样,人与人最根本的区别,不是金钱,不是权利,不是才貌,而是人的品质和灵魂。杨绛先生就是用小说的形式诠释了人内心深处的品质和层层掩饰之下的灵魂。

    沧浪之水清兮,姚和许也正如这清清的沧浪之水,不是吗?

    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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