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服务行业的一名半调子 ,我遇见的奇葩还是没超过自己吃的盐量。虽然是2017年的最后一天,我不得不坚守在岗位上,不为加班费,只为“不得不”。
从卫生间出来,我洗了洗手,照了照镜子,瞪大眼睛好好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试图赞美一下这位美女:年龄二八,貌美如花,青春萦绕,未语抿唇似桃花。
噗嗤一声,自己已笑喷。显然当女神是缓解精神的良药啊!要不怎么人人争着当女神经呢。不过,我的视线很快落在胸前的党徽上:额,穿错工服了。转念一想,就这样吧,让我也荣耀一天呗。
刚回到柜台,就来了一位大哥。进门摘下手套,撂下墨镜就开始搓脸,他搓得是那样酸爽,以至于让我感觉他是被电梯门夹到的同时又被拍到了玻璃上,我真希望这是块不可透视的玻璃,让站在玻璃这边的我少些尴尬。最要命的是这人左眼还睁不开,眼泡很肿,也不知是被凑成这造型还是有什么眼疾。大哥一遍搓一遍说:“外边真他妈的冷!还是你这暖和啊!”然后从他的斜挎包包里甩出一套水卡本,“给我来一千块钱的!”说完就打起电话来。售水也就三秒钟,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他撂电话给我钱。
终于打完电话了,大哥摸了下鼻子,开始找我要纸,“快,给我来张纸!”
我说你还是先把钱给我吧。
大哥朝我挥挥手,我觉得我会看见恶心的东西,所以就没再往他手那个方向看。“你看,你看!鼻涕都流出来了!先不擦鼻涕怎么给你拿钱呢?”大哥嚷嚷着,倒是也不耽误他用另一只手从口袋掏出了钱。
我咬着牙递给他一些纸巾。大哥酣畅淋漓的擤起鼻涕来。我真是要吐了。一心祈祷着擤完的鼻涕纸可别让我给他扔就行。如果他把鼻涕纸扔给我的话,我必定翻脸,姑奶奶我不伺候!我要大家都知道!我让大家都看见!我尼玛要含口痰啐死他!不过想摆,我看了看周围,大厅了除了我和这位大哥,没有别人,我默默的叹了口气后又开始祈祷。
此时又来了一个用户,水很快就输入IC,这位用户没有疑问的付了钱,大哥在旁边问起来,他的为什么是490?我怎么们是一千呢?
我屏着气对他说,“没收您一千呀,您是商户,7.9的水价,只收您800,还找您十块呢。”
他也好像意识到了他的钱,水卡,墨镜手套都摊在柜台上,于是收拾起来。此时又来了一个用户,同样很快的卖完了水,用户问我他还差多少吨就到第二阶梯,我说还有八十吨。大哥又听到了,他的脑袋上好像蹦出来一个惊叹号,立刻问我,他还差多少吨。我说他是商户,不限水量,只是水价不一样。
又问,那为什么不给他买一千块钱的。
我答:一张卡一次只能购一百吨。
又问,为什么人家是4.9他是7.9?
答:人家是居民,您是商户。商户用于盈利,水价自然不一样,至于怎么是7.9,那是物价局做的规定,你也可以去咨询。
大哥终于平息了心中的疑问,我觉得快憋死了。
用户都走了,他还在那里磨磨蹭蹭,我是多么期待他赶紧拿着他的鼻涕纸走人啊。可是大哥偏不,大哥又开启问题模式:你是党员啊?交多少党费?
我:不是党员。
大哥:别骗人了
我:我要是党员的话肯定实事求是的说,骗您对我有什么意义呢?
显然大哥被噎到了,我希望他痛痛快快的走,所以解释道:今天没带柜子钥匙,穿别人工服。还好您提醒我,要不我还不知道呢。说着我就把党徽摘下来,放在一遍了。
谁想到大哥一下子开心了,说道,你们这暖和,我先歇会,说着就坐到柜台前的椅子上,我瞟了一眼恶心鼻涕纸背后的这位大哥,眼前却生起了袅袅香烟。
我无奈了,只能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事,但就是不想再看这独眼大哥那么惬意的样子!可大哥却觉得干坐着太无聊。
“你们这一天多美呀,暖暖和和的,轻轻松松就把钱赚了!”
“美吗?大家都歇班了,我们还得在这坚守,一回到家已经累的要死,能跟歇一天比吗?”
“哦,你有孩子了吧”
“对,正是忙的时候”
“孩子多大了”
“四五岁”
“四岁还是五岁”
“四岁”,这天聊的我真想给他嘴上胡贴膏药
“男孩吧”
“嗯”
“男孩多好”
“男孩太皮,累心”
“男孩和妈妈好啊”
“好也抵不上小棉袄”
大哥瞬间又高兴起了,嘴里叼着烟,双手开始捣鼓手机,同时用那一只好眼挑了挑眉毛,问道,“你看我多大”
“看不出来”
“你猜猜”
真想说六十,把他噎死,但是又看了看柜台上的鼻涕纸,怕把他噎死以后没人收鼻涕纸,随口说道,“三十吧”
此时,大哥递过他的手机对我说,“你看看,这是我女儿,你猜猜我多大”
手机中的女孩长得很漂亮,面前还摆着一个有数字十八的生日蛋糕,一看就是零零后,我打趣的说,嚯,那你结婚够早的。你就是算是二十结婚,孩子十八,您今年应该是三十八了,不是本地人吧,本地人没有这么早结婚的。
我正说着,这大哥正自顾自的翻手机,然后又递过来,一边叼着烟一边得意对我说,“再看看,这是我大女儿,刚才那个是我二女儿”手机里又是一个带着空姐帽,穿着空姐制服的漂亮女孩。我感觉我被雷到了,真想像不出来,这个不拘小节的粗俗大哥居然有两个这么漂亮的女儿。
又被问到,这回你说我多大?
我顺嘴说了一句,“你肯定不是本地人吧。”其实他一说话我就能听出来是南方人,但是脑子一直在短路,不知道当时说什么才好。因为我有“心事”啊!
他马上又在身上找起来,翻出来一个卡包,来回拨弄着各种卡和各种证。我立刻明白了,赶忙说,你快收起来吧,我哪弄看您身份证呢!
大哥摇着头,“没关系没关系,看看又怎么了”
当当当当,身份证也给我摆出来了,可是地址都是他现在的住址,根本看不出来是哪里人,好胖呀,年轻时还不如现在精神额,不过双眼都是睁着哒!我正思考着,“这回你知道我多大了吧”,我赶忙回过神来,看他出生日期。
“1972,哦,我算算”我很自然的拿出了计算器算了起来,这回大哥被雷到了,“这还用算啊!你是大学生吗?”
“我不是呀”我一边笑着他的反应,一边算着,“哦,您今年48了”
“你怎么算的啊!”大哥很无奈的看着我。
我回想了一下我的算式,突然想到我是用2018减去1972。显然他想知道的实际年龄,而我恰恰给他虚了一岁。“明天就2018了,我给就给您长了一岁。”
大哥晃了晃头,表示接受吧。
此时,我又看了看柜台上的鼻涕纸,依然希望他拿起鼻涕纸快快走。谁想到他又拿出手机,给我看了一张照片,这小闺女肯定是他亲生的,胖乎乎的和他身份证上的一模一样。“这是我三女儿。”
我故作惊讶,“天啊,您有三个女儿,老了享福啊!”
他摇摇头,感叹了起了“累啊,现在一个孩子挑费多大,况且我有仨,大女儿还在上学,儿女已经上班了,哎,生完老三之后还有一个小子”攥起他的鼻涕纸,“”没生下来,五个月的时候就剖出去了,从保胎到做掉,花的钱比生三个闺女都多!”说话的时候,他用那攥在手里的鼻涕纸反复擦起柜台周末来,那样娴熟,来来回回,忘情投入。我觉得我已进入崩溃后的沉默,任他用那鼻涕纸反复的用力擦拭柜台。我想已经聊了那么久,里面的鼻涕是不是该干了,擦就擦吧。
“今天你说我三十多岁,我特别高兴,你要不上班我一定请你吃饭,你下几点?”他又恢复了刚才说话那种不着调的江湖大哥状态,我可以确定他刚刚几秒灵魂出窍了一下。
“别别!我回家还得看娃,再说我是的是实话,你真不像四十多的。”
大哥大笑起来,那笑声好像是鲁智深又喝到一缸酒的酣畅。然后他开始抹眼睛,用力抹完那只好眼睛又开始轻轻抹那种坏眼睛,难道他那只闭着的眼睛里也会进东西?
清理完眼睛,大哥终于带上他的墨镜,手套,又攥好他的鼻涕纸,我见势赶紧和大哥说了声“您慢走。”
大哥客气的回见,推门走了。
我坐下来,有些呆呆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心情好复杂。
记得小时候姥姥一到夏天总会给我拌苦瓜吃,我不吃,我说苦瓜太苦。姥姥说苦瓜虽苦,但是用热水抄过就不苦了。
我还说苦。
姥姥说放了糖和醋,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我还是说苦。
姥姥说苦瓜去火。
我说苦就是苦。
现在回想起了,小时候确实是不懂事,但我说得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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