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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太平广记选》之古元之

读《太平广记选》之古元之

作者: 闲钓银河月作钩 | 来源:发表于2023-05-07 19:28 被阅读0次

后魏尚书令古弼族子元之,少养于弼,因饮酒而卒。弼怜之特甚,三日殓毕,追思,欲与再别,因命斫棺,开已却生矣。元之云:“当昏醉,忽然如梦,有人沃冷水于体,仰视,乃见一神人,衣冠绛裳霓帔,仪貌甚俊。顾元之曰:‘吾乃古说也,是汝远祖,适欲至和神国中,无人担囊侍从,因来取汝。’即令负一大囊,可重一钧。又与一竹杖,长丈二余,令元之乘骑随后,飞举甚速,常在半天。西南行,不知里数,山河逾远,歘然下地,已至和神国。

其国无大山,高者不过数十丈,皆积碧珉。石际生青彩簵筿,异花珍果。软草香媚,好禽嘲唽。山顶皆平正如砥,清泉迸下者,三二百道。原野无凡树,悉生百果及相思、石榴之辈。每果树花卉俱发,实色鲜红,翠叶于香丛之下,纷错满树,四时不改。唯一岁一度暗换花实,更生新嫩,人不知觉。田畴尽长大瓠,瓠中实以五谷。甘香珍美,非中国稻梁可比。人得足食,不假耕种。原隰滋茂,莸秽不生。一年一度,树林枝干间,悉生五色丝纩,人得随色收取,任意纴织。异锦纤罗,不假蚕杼。四时之气,常熙熙和淑,如中国二、三月。无蚊、蟆、蚁、虱、蜂、蝎、蛇虺、守宫、蜈蚣、蛛蠓之虫,又无枭、鸱、鸦、鹞、鸲鹆、蝙蝠之属,及无虎、狼、豺豹、狐狸、蓦駮之兽,又无猫、鼠、猪、犬扰害之类。其人长短妍蚩皆等,无有嗜欲爱憎之者。人生二男二女,为邻则世世为婚姻,笄年而嫁,二十而娶。人寿一百二十,中无夭折、疾病、喑聋、跛躄之患。百岁以下,皆自记忆;百岁以外,不知其寿几何。寿尽则欻然失其所在。虽亲族子孙,皆忘其人,故常无忧戚。每日午时一食,中间唯食酒浆、果实耳。餐亦不知所化,不置溷所。人无私积囷仓,余粮栖亩,要者取之。无灌园鬻蔬,野菜皆足人食。十亩有一酒泉,味甘而香。国人日相携游览,歌咏陶陶然,暮夜而散,未尝昏醉。人人有婢仆,皆自然谨慎,知人所要,不烦促使。随意屋室,靡不壮丽。其国六畜唯有马,驯极而骏,不用刍秣,自食野草,不近积聚,人要乘则乘,乘讫却放散,亦无主守。其国千官皆足,而仕官不知身之在事,杂于下人。以无职事操断也。虽有君主,而君不自知为君,杂于千官。以无职事升贬故也。又无迅雷风雨。其风常微轻如煦,袭万物不至于白摇落;其雨十日一降,降必从夜,津润条畅,不有淹流。一国之人,皆自相亲,有如戚属,各各明惠。无市易商贩之事,以不求利故也。

古说既至其国,顾谓元之曰:‘此和神国也,虽非神仙,风俗不恶。汝回,当为世人说之。吾既至此,回即别求人负囊,不用汝矣。’因以酒令元之饮。饮满数巡,不觉沈醉。既而复醒,身已活矣。”自是元之疏逸人事,都忘宦情,游行山水,自号“知和子”。后竟不知其所终也。

北魏尚书令古弼的侄子古元之,从小就养在古弼家,后因为喝酒喝死了。古弼特别喜欢他,停灵三日入殓后,追思不已,想和他再告别一次,就下令打开棺材,打开后发现侄儿已经复活了。

元之说:“当时喝醉后昏睡过去,忽然就象做梦一样。有人将冷水浇在我身上,抬头一看,就见一个神人,穿着大红色的衣裳,彩虹色的披肩。看着元之说:‘我是你的远祖古说,正想去和神国,缺个侍从挑行李,因此来找你。’就令我背着一个大包,大约重三十斤。又给我根约长一丈二尺的竹杆,叫元之骑着竹杆跟着他身后,飞起来速度很快,经常都在半空中飞行。向着西南飞了不知多远,越过了无数山河,突然就落到地上,原来已经到了和神国。

这个国家没有大山,最高的山丘也不过几十丈高而已,山上都堆满碧玉般的石头。石间长满青翠的彩竹,异花珍果。芳草茵茵,鸟鸣啘啭。山顶平坦如磨刀石,两三百道清泉从山顶泄于。原野上也没有杂树,都长着各种果树和相思树、石榴树之类。每棵果树花卉都是一起开放,果实为鲜红色,翠绿的叶子,缀在香花之下,满树色彩缤纷交错,四季都如此。只是一年一度暗中更换花朵果实,更换些新叶,人却不曾发觉。

田地中尽长些大瓜,瓜中填满五谷,味道甘甜清香,十分美味,不是中国的稻梁所能比的。人们可获得足够食物,不需要再去耕种。田野上大瓜长得十分繁茂,田间也没有杂草。树木枝干之间,每年都会长出五色的丝绵,人们可以随自己心意收取丝绸,任意织出各种锦缎,却不需要纺织工具。

四季的天气,都融和平顺,如同中国春季二、三月。没有蚊子、牛虻、蛤蟆、蚂蚁、虱子、蜂子、蝎子、蛇、壁虎、蜈蚣、蜘蛛之类的昆虫,也没有猫头鹰、乌鸦、鹞鹰、八哥、蝙蝠之类的恶鸟,以及虎豹豺狼、狐狸蓦駮之类的猛兽,猫、鼠、猪、狗之类扰民的玩意。

那里的人高矮美丑都一样,没有嗜欲爱恨之情感。每人生两男两女,邻居就世代结为婚姻,女子十五就嫁,男子二十就娶。每人寿命一百二十岁,其中没有夭折、疾病、聋哑、跛足之灾患。百岁以下的人,都记忆清楚,百岁以上,就忘了年岁。寿数已尽就突然消失。即使其亲戚子孙,也会忘记有这么个人,所有那里的人从来不会悲伤。

那里的人每天中午吃一顿饭,其余时间只喝酒水、吃果实而已。吃下去的东西也不知怎么消化干净了,所以也不修建厕所。人们也不需要私人修建粮仓,吃不完的粮食就放置在田地里,有需要的就去拿。也不需要浇地卖菜,野菜就足够人吃。每十亩地就有一个酒泉,味道甘美香甜。国中的人每天约着到处游览,快乐地歌咏,天黑了才散去,却没有喝醉昏睡的。

每人都有奴仆,奴仆还十分谨慎恭顺,能知道主人的需求,不用主人催促。随便一处房屋,都十分壮丽。这个国家在六畜之中,只有马这一种,而且马还十分神骏驯顺,不用粮草,自己去吃野草,也不需要就近群养,人要骑马就去骑,骑完就随地放还,也没有看守马的人。

这国也有各种官员,但官员却不知道自己是官,混杂于普通人之中,因为没有什么公事要他操办。也有君主,但国君不知自己是君,混杂于官员之中,因为没有什么官员升迁贬斥之事要他决断。国内也没有什么迅雷、疾风、暴雨。那里的风常常轻微如晨光,吹过万物却不会摇下一片枝叶;那里的雨十天降一次,滋养润泽万物,而没有洪涝之灾。一国之人,都互相亲近,如同亲戚一般,人人都纯洁仁慈,没有市场交易之事,因为他们不追求利益。

古说已经到了那国,回头对我说:‘这就是和神国,虽然不是神仙,但风俗很好,你回去后,可以对世人说说这里。我既然到了这里,回头就可找别人背包裹,不需要你了。’于是叫元之喝酒,喝了几杯后,不知不觉就醉了。等再醒过来,人也就复活了。”

从此古元之疏远人世,也不再追求仕进,整天跋涉山水之间,自称“知和子”,后来也不知他到底去了哪里。

《古元之》出自《玄怪录》,载于《太平广记》卷三百八十三,“再生”类。牛僧孺作为一个政治家,大唐宰相,在这篇早年的文章中,却虚构了一个他心目中的理想国。这个理想国,比桃花源还不靠谱,因为这个国度里的人都不需要劳动,整天只需吃喝玩乐,而且,还人人都有极为忠实能干的奴仆伺候,那么,奴仆不算人么?如果奴仆也算人,那谁来伺候那些奴仆呢?显然,这个人人不事生产,人人都有忠仆的理想国,仅仅是牛僧孺早年一种极度幼稚的乌托邦幻想而已,故本文的思想性和影响力,都远逊于《桃花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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