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

人生最艰辛的事，莫过于不得——郁郁不得志，亦或是可求而不得。

1

这段时间，持续被这样不得的心绪所困扰。之所以说是郁郁不得志，症结在于膨胀心态与糟烂现状产生的强烈对比。这种巨大反差下的压迫感让心底久违的自卑感熊熊燃起，以至于对此时的境遇更是失望至极。

我翻来覆去地咀嚼着一个看似无解的问题：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在离开万达之后，我以薪水、职位飞跃的要求来苛责自己，坚信在事业上能有所突破。按照常理来说，我必不会放弃任何一个镀金的机会，尽力去贴近那个奢求已久的标签：事业有成。

可越是春风得意时，越易马失前蹄。真正面对土鸡变凤凰的机会时，我却以离家太远、婚事优先为由断然拒绝，阻隔了这一跃飞升的好机会。我承认是有些膨胀，自恃才气满满、机会大把，才只懂得坚持自定的准则，而不懂得屈服和妥协。所以当我再次接近薪水翻倍这个小目标时，又栽了一个大跟头——被某碧倒摆一刀。当初承诺在兰州区域工作被“偷梁换柱”为天水项目，并以暂留一个月就调回兰州为诱饵，试图令我就范。我自是不愿屈膝，宁可落下“谁让我不愿意接受去外地”的口实，也要成为一个昂首的逃兵。

这份骄傲的代价是，不得已沦落为“社会闲散人员”。这几番教训，让我着实沉寂数日，在每日与被窝为伍的日子里，终于明确自己渴求的不仅是升职加薪，更要维持住自己的小家庭，为此我不得不学会放弃。

蛰伏四个月，放弃职位，变成最底层的专员；放弃薪水，甚至低过四年前刚入行的工资；放弃尊严，笑脸逢迎卑躬屈膝。我欺骗自己这是学习的过程，宽慰自己这是质变前的必由之路，劝诫自己要耐心等待着机会垂青。可海市蜃楼终成一地鸡毛后，我开始深恶痛绝这样开倒车的行径，痛恨给予我致命一击的小人，憎恶周遭叽叽喳喳的聒噪之音。

我绝不承认自己有急功近利之嫌，仍坚信仅仅是时运不济的缘由。这几年自认已锻造了钢筋铁骨之躯，也在心底描绘出了一条布满鲜花的康庄大道，渴求着昂首迈步向前，到达那个春风拂面、豁然开朗的理想之地。可现实却是要夹杂在行尸走肉中被狠狠碾压，再埋下一颗想要扎根再发芽的愿景，重温挣扎逃离的窒息感。

这份不得志，令我不得乐。

2

前几天忽然又念起一位挚友，我们已六年未曾谋面，当然这个时间会无限延长下去，直至我也到达那个没有痛苦的地方。

她走之前，我们一起拍过一部视频短片，我扮演一位不幸遇害的见义勇为者，在魂归天堂后，看到了身着白衣、化身天使的她。

我不解地问她：“这里是天堂吗？”

她平静地回道：“这里是你的天堂”

我又问：“那你的天堂在哪里？”

人生即是这样的巧合，仅是一年的光景，当时的话就一语成谶。我试图回忆起更多关于她的故事，但时间的确冲淡了大部分的记忆，只有一同去丽江旅行的日子还历历在目：我们一起坐在溪边，拿着啤酒一口一口地品生活，细数实习期间的琐碎，探讨班级里发生的八卦，畅想毕业之后的迷茫生活，然后静静地发着呆，看着流水带走一分一秒。

我仍保留着当时一起去丽江时的火车票，仿佛看到那张车票就能穿越回到七年前那个夏天，我们还能一起在课堂上肆无忌惮地聊天，还能一起坐着73路公交车去实习，我还能收到她中秋节送来的大月饼，和她一起去学校对面的酒吧里喝上一杯。

她离去前最后一条心情写着：“没有一件好事”。现在想来，当所有人都在面临衰老和痛楚，被现实所迫而迷失自我时，她却永远停留在最美好的年龄，葆有对未来最纯真的期许，这也许是唯一的好事吧。

也正是她的离去，让我越来越能体会到生命的可贵。我不解如何就这样跑过二十七年的韶光却感到毫无意义，回首而望空留有无数遗憾，我会对那些错过的人、错过的经历而扼腕、而叹息，可再挣扎彷徨也是无济于事，只得将过往深埋心底。

3

在浅草寺的时候，我抽到凶签：“道业未成时，何期两不宜，事烦心绪乱，翻作徘徊思。”

这倒也符合此刻的心境，欲望滋生，苦苦不得的现状令我心绪乱作一团，说到底这还是心理调节不佳的体现。也是近来经济上的窘迫，生活的压力令我患得患失，才陷入了又一次的迷惘中来。

又回想起前阵子的梦境，我穿梭回到中学时代，在一毛不拔的土操场上，盲从众人做着动作奇异的广播体操。

一次深蹲过后，我产生强烈的眩晕感，几近昏厥过去。可环顾四周，所有人的动作都不曾停歇，只是不停重复着屈膝、伸臂、跳跃，动作整齐划一又显得十分僵硬。为了和他们保持一致，免得脱离这样的群体行为，我必须强忍身体的不适感，来完成这一个个规定动作。

直至音乐停止，我才终究倒下，得以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