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故事外

最近疲于思考，懈怠放纵了数十个日升日落，时针一点点串响，竟凑出了一幅过往。虽然不承认，但却不否认，人性竟也是如此这般浅俗呢。

有时候自认为，世界本无路，走哪都是未来。晃晃然飘动，才发现早已随波逐流，内心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因为别人只会看到外在的潇洒。

忽然想起几天前认识一位朋友，以下皆称为A先生。他拥有别人努力想要的学历，稳定高薪的工资，看似和睦的家庭。几次细谈之后，他才敞开心扉，原来父母早已离异，他如今即将步入而立之年，却始终无法安定下来。

开始以为他恐婚后来才知道他是没有安全感，害怕失去，他恐的是爱、是感情。说实话，就学历、工作、人品以及素养各方面，A先生属于优异型的，随便找到相对合适的人是容易的。听他谈起同事里的小师妹，言辞闪烁，也像是动了念想的。无奈行动终究败给思想，眼睁睁看着心仪的人，带上别人的戒指，自己乖乖掏了份子钱。

为了缓和压抑的气氛，我调凯他，说他眼光高，凡人入不了他法眼才会一直单身。但在感觉他微低的情绪之后，又回到灰色地带，当个忠实的听众。

“我都快30了，还没谈过恋爱，说出去人家都不信。我看别人分手又恋爱，换对象跟换工作一样随意，到了我这怎么就这么难？”听的出来，仁兄确实苦恼感情的问题已久，低气压持续久了怕是会滋生病体出来的。于是我只好，用我有限的词汇量尽点绵薄之力，希望不同人的生活经验，可以让他找回自己。

“说实话，上天对谁都是公平的，于你，是聪明的头脑和学术上的专注，你才会有如今优质的物质条件。至于感情，原本就是极不稳定的因子，强求不来。套用最俗的话就是，是你的终是你的，早晚都是你的。然而从理性角度分析，这样守株待兔收获的概率几乎为零。所以，你也不可以原地不动，有些人事还须争取。内心上的安全感，别人无法给予，也许，你首先需要的不是急于找对象，而是先找自己，把你的自信平均。”话，我是这样说了，但就看他怎么理解。

总之接下来的话题，一直在平衡自信和树立安全感之间游离。

后来，我们第三次见面，他的心理防线许是已降到最弱，所以再说起父母的婚姻，A先生再无闪躲。我尽可能地筛选有利信息，希望找到契合的点，用来继续接下来的谈话。言谈间我明白，原来他害怕失去，是因为直面过失去。上一代的情感，造成了他最结结实实的阴影，他才无法用客观的眼光去评定既定事实，剩下的只是主观上的失控。

说实话，我也无法给他证明，马克思的所谓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实践，因为，尴尬的是我并不相信爱情，却要说服别人相信。

无论从哪个方向来说，影响我们最深的，是最亲的亲人。比如，基因无法解释的夫妻相、爱好相同的闺蜜、或者默契感十足的宿友，这些，统统是因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互相影响，才会耳濡目染对方的一切，渐渐有了共同的影子。由此可见，A先生心中的疙瘩，也是由来已久的根深蒂固，一时半会，我是没有任何方法找到突破点的。

后来，我们断断续续地联系，给他推荐的书籍和电影，他都有老老实实地看完，甚至让他get的新技能——做菜、养花，他竟也用心照做，且效果养成速度惊人。我内心一边感叹他的学习能力，一边开始无底气。他那么认真地相信着我，相信我可以帮他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可事实上，我毫无把握。我并不是专业的，所谓对他出口成章的分析，只是最最简单的性格归类而已，也许陪他聊天解闷是小菜一碟，当真的对症下药，我就是缺乏临床经验的业余者了。

于是乎，在A先生又看完一部分书，兴冲冲地约我见面的时候，我最终决定坦白从宽了。

地点是第一次见面的‘BLUE’咖啡馆，音乐也是熟悉的蓝调。我在A先生对面的座位正襟危坐。手心渐渐强烈的湿润感能证明我那时的紧张，那种心情，像是等待被拆穿谎言的liar。我注意到他看过来的眼神，略带笑意，我发现那一刻的自己竟再也猜不出他笑里的含义，只是心心念念接下来如何开口的道歉。

出乎意料的是，A先生开始滔滔不绝地向我讲述他这一个月的变化，语气轻松。我紧绷的思绪也开始满满放松下来，把注意力集中到谈话上面。

咦，等等，他好像说有个同一大楼的后辈很不错。我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

“有目标了？什么样的人？行动了吗？”我不放过任何重点，一股脑抛出众多好奇。

看他略带羞涩的给我答案，“挺文静的小姑娘，和她认识也是因为你那本书《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她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的这么明目张胆的看那种书，要不就是极具心计，要不就是傻得可爱，看我的样子，属于后者。然后她告诉我，其实她也看过那本书，并开始给我讲一大堆她对于书的见解。起初挺烦她的，烦她自来熟的模样，但在听她说了好多后，才感觉，那就是她的性格，直爽，不做作。这样一来二去，我们就一直保持联系。没来找你的这一个月都是和她在一起。”

“哇偶，那相当不错啊！证明你已经迈出一大步了，接下来就慢慢培养感情吧。”天知道我的内心有多么高兴，原本怕自己半吊子不到的水平给他带来失望，如今，竟会这般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看来是不用自首了。

那个午后，我们又聊了很多。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不愿多说话，端的像块千年寒冰，现在，也会这样搞怪，不得不感叹爱情的力量。

其实，他的变化，也让我开始反省自己。为什么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从过去走出来，而我竟是迈不出一步。我本也是有着正当好的年纪，奈何搭配了一颗已如死灰的心，所以，纵使自己的世界里只有绝望，也心甘情愿地停留。我固执地讨厌红色，以及更多明艳亮丽的色彩，不愿面对在阳光下和别人一比就相形见绌的样子。但是又不得不面对，因为心有戚戚凉夜，故无法面朝大海。

A先生的后来，我没再参与，他的故事在我这里，已是圆满收尾。我猜，后续的他们必定终成眷属。我承认是我胆小，我害怕在他们的故事里太久，会让我有看见春暖花开的迹象，我更害怕的是，出了他们的故事之外，会失望的更加彻底。所以，浅尝辄止，做最有眼力见的观众。

是谁说过人生如戏，我不知道。可是，明明做不了戏子，为何还要强迫自己入戏？有时候真的是因为入戏太深，才会沉迷故事里的虚情假意，才会在故事外那么心灰意冷。

蒋方舟曾在她的那本《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开头》里写到：在你故事里的别人，在别人故事里的你，你选择用什么样的方式开始一段故事，就选择了所有经过和结局。

于是我们，就这样无数次做了别人故事的观众，在故事里，陪着他们喜怒哀乐，在故事外，模仿着他们喜怒哀乐。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故事里，故事外，终究是难解的九连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