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燕坐在我对面，坎肩裙露出嶙峋的锁骨，瘦削的脸庞显得嘴巴有些宽阔，埋头喝着一碗热腾的排骨汤。
“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
“我怀孕了”
“我给妳买的那件衣服估计穿不了?”
“你可否念及旧情，不要再和我提起从前”阿燕放下勺子，汤的热气在她的眼镜上形成一层蒙雾，但我依然能察觉到她厌恶的眼神
“妳还是和以前一样瘦，要多吃点”
“我正在喝汤呢”
“我记得秋天妳埋头画画的样子，那时候妳总是那么沉默，我从你身边经过，很多人从妳身边经过，妳都未曾抬起头，唯独一片落叶能够转移你的视线，妳望着那片枯黄的的树叶发呆，那时候的妳是多么地……”
“但是那时候我妈妈给我安排了相亲，我刚好去了，而且那个人正合我心意”阿燕不让我继续讲下去。
“阿城，我过够了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非常辛苦，挑水，洗衣服，吃两块钱的早餐，不，我受够了!”阿燕朝我不满地宣泄。
餐馆里的其他客人朝我们投来异样的眼光，为了让她平静下来，我不得不把目光从阿燕的身上转移开来，看向门口。我和阿燕的沟通又一次中道而止了。
一阵微风从门口吹来，我望着几片树叶被风从树枝上吹落下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二十一岁的午后，我忘记因为什么事情不开心了，跑到附近的公园漫无目的地散步。
晚秋，微风飒飒，一个穿着墨绿色长裙的少女埋头画着一幅风景画，微蹙着眉头，自行车，流浪的猫狗，人群从她身旁经过，她都不曾抬起头。一片黄叶飘落下来，她的目光却开始转移开来，盯着那片枯叶久久地发起呆来。我坐在离她不远的交椅上，望着她，良久，直到我开始看到她手中的画笔变成了一只黑猫，碧眼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和阿燕成了一对青涩的恋人，我们都初为彼此的情人。高中毕业后，阿燕没有去读大学也没有去工作，这几年，她唯一觉得有意义的事情就是画画，画四季，画石头，有时画不明其状的抽象的梦，我们成为恋人后，她大多画的是我。
春天来了，我们躺在草地上，天上的风筝随风飞翔。阿燕突然偏着头看向我
“阿诚，我突然发现天空就是倒着的海，这些风筝变成了五颜六色的鱼，在无边际的海洋里畅游，我如果是鱼就好了”
“妳虽然不是鱼，但是妳是我见过最自由的人，思想上”
“我下个星期就要去康复院了，阿诚，我父母说我的精神分裂趋向越来越厉害了，我有时候成为一个怀孕的人，有时候成为市长的妻子，有时候成为一个画家……”
我搂住瘦弱的她，她太消瘦了以至于整个人融进我的怀抱里。
“可以当我的情人顺便当个画家”
“我怕我病发时便会忘记你”阿燕的双眸久久地凝视我，我在她的眼睛里看见她的爱人。
工作后，我经常去康复院看望阿燕。自从我毕业后，她经常画天空。我走近她的时候，她便躲到香樟树后，充满敌意地看着我。
“昨晚有个人跟我说，今天有个人要来杀我，是你吗？”
“阿燕，我是个孤独的人，只会被别人杀害，怎么可能杀别人呢？”
“阿诚?”
“嗯，那个跟妳说话的人是不存在的”
阿燕低头看着树根，沉默不语
“我给你带了新的颜料”
阿燕坐到水泥地上，仰视我
“颜料给我吧，今天我不画天空了，我画你”
康复院四周的乔木丛格外的高，绿荫把康复院和外面的世界隔绝了起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画板上。阿燕的目光凝聚在画上，眼睑低垂，眼周长了几根细纹，比我初识她时添了几分成熟；莫名地朝着画微笑，纤细的手腕带动着身体晃动，整个人融进了画里。
“阿诚，我很少这么专注，自从生病之后，我对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兴趣”
临走时，阿燕抱着我，脸贴着我的胸膛，仿佛是在和我的心脏说话。
我和阿燕的对话经常是没有逻辑的，我不能用常人的逻辑刺激她，我由心底希望阿燕能尽快回到正常人的世界。
阿燕出院后，症状有时会复发，她经常把我从她的世界划分出去，比如刚才她假扮怀孕。
我们走出餐馆，在人行道上散步，我紧紧攥着阿燕的手。我已经三十岁了，却不曾为正常的生活考虑过，比如娶妻生子，买房买车；只是守着阿燕。人们都觉得我不太正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阿燕如此执着。
“走快点，阿诚”
她右手拖着我的手，左手轻托着微突的肚子。车辆从我们的身旁忽闪过，就像生命的片段一样须臾而过。 原来我才是“阿燕”，我的病又复发了，我经常深深陷入自己的角色扮演中，无法自拔。
阿燕
欢迎关注简书的“南牧Rin” 一个梦想当作家的女女
不关注也没关系，祝你开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