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

文/美女多多

明天就要高考了。璐璐今天晚上没有用功到太晚，十点多就上床了，她打算好好睡一觉，以饱满的精神来迎接第二天早上的第一科考试。

可是躺在床上很久，习惯晚睡的璐璐都没有进入梦乡。她翻来覆去，觉得躺得有点难受，就打算坐起来再看看书，找找重点。老话不是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也许这话形容璐璐有点不合适，因为璐璐一向是个努力的优等生。但是话又说回来，即使成绩再好，再找找考点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儿。

她刚刚起身，就听见客厅的门被钥匙打开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开门时很吵，门上缺少润滑油的荷叶开合时吱吱扭扭，很是烦人。

这扇门“闹情绪”已经有十年了，尽管它一天到晚几次大声抗议，可是并没有人来“安抚”它。

家里不是没有作为修理工的男人，但是璐璐的爸爸是个生意人，一天到晚不着家。这样的男主人都不会管家里人的情绪，哪里顾得上一扇门呢。

璐璐的妈妈也不是不会往荷叶里滴几滴机油，但是她全然没有理睬它的热情。因为她是全职太太，生活的得很压抑。在丈夫面前，她的家庭地位一如这扇门，不受待见。在璐璐爸爸的眼里，她抱怨起来，也是吱吱扭扭的。于是，她不爱这个家，对于家里的各种“小故障”，能将就将就，所以对于这扇门的噪音，她选择充耳不闻。

璐璐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十一点，比爸爸平时回来的时间早了很多。在璐璐的记忆里，这个名义上的爸爸要么彻夜不归，要么就在凌晨一两点的时候进家门。他每次回来，璐璐都知道，就是因为那扇门的提醒。

“璐璐睡了吗？”璐璐听到进家门的男人轻声地问，声音虽轻，但是语气淡如白开水。

“睡了。”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妈妈同样轻声而冰冷地回答。紧接着她又抱怨道：“明天她就考试了，不是让你今天早点回来，陪她吃顿饭，给她打打气吗？怎么？女儿前途还比不了与蓝馨的缠绵吗？”

面对这样的质问，爸爸好像早有准备，因为他回答得很快。虽然在刻意地压制着自己说话时的分贝，但是璐璐听到他语气里的理直气壮，没有一丝犹豫。

璐璐觉得，他的语气里甚至充满了讥讽。他说：“你少和我来这一套！你扪心自问一下，我回来不回来，她在乎吗？这个孩子在你的教育下，和我越来越疏远了。但是你和她都要牢记：凡事差不多点就好，即便她和你再亲近，她以后上大学的费用，不还得我这个当爸爸的出吗？我要是断了你们的生活费，你们哪来的骄傲，还不得对我摇尾乞怜？”

听到这话，璐璐顿时觉得一股恶寒从脚底升起：是的，她的确对这个爸爸不亲近，可是他作为一个父亲这样评价自己的亲生女儿，她还是不愿意接受的。璐璐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哈哈，笑话！你供她上学，那是天经地义的，她还随着你的姓呢，当然，你也可以不出钱，那就让她改姓好了。”璐璐听到，妈妈好像也不示弱，因为她在反唇相讥：“要不是这两年你被酒精搞坏了身体，和蓝馨生不出个一男半女，否则，你会给她出一分钱？！”

“啪”的一声，好像是爸爸把车钥匙丢在了茶几上的声音，他说话的分贝也随即提高了许多。“疯婆子，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

马上，他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压低了声音。璐璐勉强听到他愤愤地骂道：“别蹬鼻子上脸，我今天饶了你，等璐璐考完试，咱俩再算账！！”

此时，璐璐觉得爸爸肯定是被戳到痛处，因为听起来他好像有点恼羞成怒了。

其实璐璐不知道，她的判断完全正确，爸爸的情人蓝馨的确不满意他的身体状况，因为她闹着要生个孩子，这样才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他的财产，但是不知为什么，始终都没能如愿。

“算账？算了吧，她考完后，咱俩就痛快地离婚吧。三天后，我也就'刑满释放'啦！”不知道为什么，璐璐觉得妈妈说这话时没有生气，因为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赌气关了电视，回到自己的卧室，而是在继续对话，璐璐在她语气里竟然还听出笑意。

“离婚？好啊，这可是你先提出来的，别怪我无情无义啊，但前提是你确实想好啦？我警告你，别动歪脑筋，我的钱不是那么好骗的！”

璐璐知道，虽然离婚就是爸爸的愿望，但是现在居然听到这两个字从处于家庭弱势的一方嘴里发出，他的回答的口气里不由自主地带出吃惊的成分，但是他在竭力掩饰，故意表现得不甘示弱。

不只是爸爸，连璐璐听到这里，也对妈妈说出的话表示讶异。因为近五年，无论爸爸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妈妈的情绪都波澜不惊，没有提出过离婚的要求。

“骗你的钱？”璐璐听到妈妈说道：“你也好意思说？当年我们白手起家，一起赚到的第一桶金，这个你得承认吧？你的钱里面有多大一部分是我的，你自己心里没谱吗？”

不等那个男人回答，璐璐听到妈妈又轻蔑地说道：“我知道近几年你转移了不少财产，不就是为了提防我吗？但是你放心，我为了孩子，已经和你浪费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现在不会再耽误一分钟与你继续纠缠财产的事儿，你放心，璐璐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我早就准备好了，不再需要你一分钱。”

“哦？听你这么说，看来你是存了不少私房钱啦？”男人讥讽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所以，别特么地再假装清高，说什么不在乎钱，你的行为说明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很好奇，你倒是也说来听听，你兜里到底存了多少钱，给你这样的底气？”

“怎么，你打听这个干嘛？难道这笔钱你还打算分一半吗？”璐璐听到的妈妈不无揶揄地回答：“放心，没多少！我存的钱，都是我们娘俩省吃俭用出来的，赶不上你和蓝馨一年的生活费！”

妈妈口中的这个蓝馨，璐璐是知道的，她是爸爸的情人。璐璐恨她，因为她，五年前，妈妈抱着必死的决心，吞了一整瓶安眠药，被发现异常的璐璐报警救起来后，阳光明媚的妈妈从此变得沉默木讷。

璐璐也恨自己不懂事，上小学的时候，因为记恨在外面打拼的爸爸妈妈不能陪在身边，自己放着保姆做得各种饭菜不吃，专门去买垃圾食品，把自己吃得患病后，妈妈才放弃了事业，专门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这才让爸爸有了外遇的机会。

爸爸不顾妈妈为了这个家的付出，那些年急吼吼地想要离婚，甚至经常把蓝馨带到璐璐的身边，想让她们培养感情。璐璐记得有一次爸爸甚至露骨地问她：“璐璐，让妈妈离开这个家，这个漂亮姐姐当你的妈妈好吗？”

璐璐也记得自己回答，她人小鬼大地说：“我有妈妈啊？不需要别人。难道长得漂亮就能当妈妈？那让这个姐姐当你的妈妈不行吗？你正好没妈妈了。”

当然，她必须深深地记得自己的回答，因为它让她吃了一个大耳光。这是爸爸第一次动手打她，脸上和烙在心里的痛，让璐璐觉得，她得用一生去治愈。

后来，蓝馨没有成为璐璐的后妈，并不是因为她的那个回答，而是因为璐璐妈妈坚决不同意离婚让位。但是却因为那个回答，璐璐的爸爸再也没有对这个女儿表现出半点的亲近。

璐璐今天才知道，前几年妈妈不离婚，不是因为她没志气，而是妈妈用隐忍换取了自己不是单亲家庭孩子的这份“虚荣”。

“那干脆明天就去办吧？咱可说好了啊？你带着你的那点存款离开这个家，别再多和我要一分钱。这个家你可以住到璐璐去上大学的那一天，到时候你和她一起走人！”没容璐璐多想，她又听到那个她叫做爸爸的人的声音。

“呦？五年都能等，三天就等不了吗？等璐璐考完试再去不行吗？”璐璐的妈妈说：“她是个聪明孩子，万一让她看出点端倪，不是影响她考试吗？”

这回不等男人再说话，璐璐再也忍不住了，她不想再让妈妈多受一分钟的委屈。她跳下床去，连鞋都顾不上穿，猛地拉开卧室的门，忍住滂沱的泪水，大声地对客厅的夫妻说：“妈妈，不用等我考完试，你明天就去办离婚吧。您放心，不会影响我的成绩的！你早就该走这条路了。对不起，妈妈，原来是我耽误了你。”

璐璐的爸爸此时正是背对着她的卧室门，突然听到后面有人说话，先是吓了一跳，但是听清了璐璐的说话内容后暴怒了，他不禁骂到：“你翅膀长硬了是不？居然怂恿你爸妈离婚？！你们娘俩就穿一条裤子吧，你们可别后悔！”

这下，璐璐不只是听到了男人恼羞成怒的声音，还看到了他恼羞成怒的表情。

继而，璐璐目送他离去。听到了客厅门的吱呀声和门被摔上的声音后，随即，屋子里一片沉静……

那天晚上，璐璐要求和妈妈一起睡。床上，她握着妈妈手很快进入深度睡眠，竟然破天荒地做了个好梦，梦里，自己对妈妈的内疚感消失了，并且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带着妈妈远走高飞……

璐璐笑了，笑得好甜，她知道，除了高考之外，人生中的另外一场考试，她顺利地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