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妹，吃糖！”
“大哥，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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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秋的村子从早热到晚，连半夜的风都还带着一丝热气，吹得人焦躁，乘凉的人却又安静无语。门口栽了几个月的小树开花了，慢慢地，花香悄悄侵入了鼻尖，开始让人身心舒缓。
23:40
爷爷斜靠在藤椅上，眼神模糊地望着门口的泥巴公路。父亲佝偻着腰，坐在长条板凳上，大脑放空，眼睛直直地望着门口的泥巴公路，板凳脚旁边放着一只手电筒。奶奶在堂屋的摇椅上发出了鼾声，而我，在楼上房间里开着最大一档的风扇，睡得满头大汗。
一切都没有问题。
月亮倾洒的光让路边的树和草，远处的桥和竹都比较清晰。突然，爷爷眼神清醒，坐正了身体，父亲也直起了腰。两人相视一望，爷爷正伸手准备拿手电筒，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是父亲。摇头示意爷爷，低声说:别照，别声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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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上一个穿着青色长裙的女子，背对着爷爷和父亲，身体发着微弱的光亮，头发拖到了腰部，腰细得如婴儿的手掌，看不到脚。她停留在那儿，像是要表达什么东西，然而什么也听不见，没有蛙声，风也变得透凉。她仍然没转过身体，或许那就是她的正面。向公路上面移动，飘飘忽忽，上面是桥，是溪沟，是鱼塘，直到消失。
呼……
0:00，月光消失了，周围漆黑。
爷爷和父亲没说什么话，收了椅凳，关紧了每一道房门，各自回房睡了。
6:30，清晨凉爽。
爷爷拿着空担子往鱼塘下的稻田里走去，前几天割下来的稻草得挑回来，晒干做柴火。
清晨露珠打湿裤脚，爷爷心中莫名感到如释重负。
赶集的乡亲们也开始从各条路冒出了头，鱼塘上却开始聚集了很多人。隔壁生产队的李二头在鱼塘上大喊:“程师傅，鱼塘淹死人啦，看起来像你家的程大们儿（我父亲）！”
爷爷吓地慌忙扔下担子往鱼塘上冲，鱼塘里的男人不知道泡了多久，身子朝下，看不清样子。大家议论纷纷，准备找村里的干部过来解决，把尸体捞上来。
他仔细辨认了一番，应该不是我父亲，看了看鱼塘下码好的稻草，就又跑回去把草挑回了家。
“小玉，你老汉呢？”把稻草往场坝里一跺，爷爷向我问父亲的行踪。
“啊？没看到他，给你们煮的面都坨了，先吃面嘛。”我呲溜着碗里的面条。
“鱼塘淹死人了！”
“啊！？我的妈呀，是哪个？”
“不晓得，等会儿你和你奶奶把草拉开晒着，我现在回去帮帮忙！”
“诶，我也要去……”
“你守着屋，不准来！”
20:17，家里开始吃晚饭。
父亲开着电瓶车回来了。
“老汉，你跑哪儿去了？村里的聋子叔淹死在鱼塘里了！爷爷都去帮忙了。"
"什么？！聋子淹死了？怎么回事？"
“不知道，他们都说是他下去洗澡被水鬼当替身了。”
“鬼……昨天晚上我和你爷爷乘凉……”
21:30，爷爷洗完澡和我坐在树下纳凉，父亲又开着车出去打牌了。
“聋子叔怎么样啊？爷爷”
“造孽，那么勤快的一个人，昨天他还把咱们这公路上人高的蒿草割得干干净净，挑回去当柴，今天就出事了。唉……”
“我老汉说你们昨天乘凉看见鬼了……”
“对，一定是她！”爷爷语气笃定，又有些悲伤。
“谁？”
“我的六妹，你应该叫六爷爷。”
“就是她找了聋子叔叔做替身么？”
“她肯定是来报信的，昨天晚上。她来告诉她的大哥，她要投胎去了，30多年了啊……”
“她怎么会淹死在鱼塘里呢？”
“你六爷爷，我还记得，长了两颗大大的门牙，特别爱吃糖，以前我从工地回来都会给她带一些糖。她12岁的时候，家里养牛，她勤快，每天都去割一大背篼的草。鱼塘草好，她就来割，没想到那草长到了水里，她以为那是陆地，踩空了，草缠住了脚，她喊啊，喊救命！对面甘蔗地里的刘大山看见了，这个刘大山，你那怕扯一根甘蔗过来也能把我六妹拉起来啊，他就瞎叫，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周围哪里还有别的人！可怜了我的六妹，还那么小！”第一次从爷爷口中知道这个还在年轻就生命戛然而止的长辈，也不禁有点难受。
“小玉，你不知道，聋子淹死的前几天，我也下鱼塘洗过澡。天气太热了，我和你几个表公就下塘里浮水，起初咱们都在边上洗，后来我想着中间的水更凉快些，就打算游过去。塘里还泡着一条牛，大老远的，一旦我要往鱼塘中间去，那牛啊，就轰轰轰地冲过来挡住我，挡了几次我有点儿明白了，牛啊，火焰低，看的见鬼，所以我赶紧洗了两下就爬起来了。”
“牛在保护你。”
“几十年了，那天洗澡就在说六妹怎么还没有找替身，她一定是听到了我说的话，结果聋子淹死了，哎～”
“那聋子叔也会找替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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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嚯呵，玉…………小玉，烟，烟……那个……”
聋子叔伸着黝黑的手指着我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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