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张生活照

网图侵删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以下是我多年前的一篇日记，记录了平凡的一天。这是我人生中的一个瞬间和片段，只因为当时记录了下来，这一天已经变成了一张生活照，我会时常从心里把它拿出来，看一看世态炎凉，品一品人生百味。

　　1.钱

　　7点，手机响了。

　　是老婆在催我起床，她怕我睡过了头，因为今天要去客户那收钱。收钱这种事儿，她向来比我上心。

　　老婆回娘家了，每天要么去果园拔草，要么去草莓地吃草莓。真是让我羡慕啊，等我忙过这阵立马奔去。不是去吃草莓，是去拔草。

　　在阳光和煦的五月天，在清风吹过、白云飘过、蝴蝶飞过、青草伊伊、野花烂漫的果园劳动多惬意啊！谁也不能剥夺我劳动的权力。

　　昨天睡得太晚了，困，继续睡。

　　8点，起床。和客户L通电话，他说还有修改，而且有些问题，要扣我一些保证金。本来决定上午赶过去，中午一起吃饭的，挂了电话连吃早饭的心情也没有了，只感觉怒火中烧。

　　想不明白，他凭什么扣我钱不给清？活儿不行？人不行？回扣少？一个活儿吃老子一半回扣还不满意？

　　我加班加点，不嫌他翻来覆去改来改去，我遵守合同按时按质交工成全他交差。他交差了，外快揣兜了，开始忙了，没空验收了，没空结款了。说好的事情一托再拖，违约付款近两月。

　　我理解，我不追究，我守我的信再送他人情。即使扣钱是他领导提的，他至少应该跟我打个招呼吧？有问题可以协商解决啊，凭什么就这么单方决定了？

　　F是L的同事，跟我聊得来，我托F把我的意思转给他。经F调节，双方各让一步，我可以如约过去拿钱，只是会少给一些。

　　经追问，得知了扣除保证金的根本理由：他们在网站后台修改了几个字，然后去百度搜，搜索结果显示的文字没有同步更新。

　　苍天啊！我当初干嘛免费帮他们弄百度收录，我干嘛把网站后台弄那么完善……

　　11点半，另一个客户打过电话来让我明天过去收钱，并表示忘了付款很是歉意。

　　人和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12点，整装备发，发觉钱包里没钱，钱都被老婆没收了。

　　翻抽屉，掏衣服口袋，凑了不足10元。

　　12点10分，带上存折，稍着一袋垃圾出门。我已经三四天没出家门了。

　　徒步溜达着走在街上，沿途路过一幢高楼。楼的外墙上，七八个工人被绳子悬挂在半空，每人腰上系一根绳子和一根棍子，棍子两头挂着装着涂料的水桶。一个小伙子一边刷墙一边唱着歌：有没有人曾告诉你......

　　这一幕让我很难忘，也许是被为那种悬在半空依旧快乐的精神所感动吧，总之很想拍摄下来。

　　到了中行，人家正在交接业务，不营业。转身去工行，好在我有卡，可以从自动取款机取。

　　苍天啊！我卡里居然只有30几块，取不出来！

　　只能进营业厅取了，好在这30够路费了。工行居然也在交接，要1点后营业。

　　一块钱难倒好汉，我感受到了。回中行等吧，好歹能多取点钱。

　　一路上低着头默默地走，路面很湿，偶尔有积雨。绿化带的小树下堆着去年的落叶和各种颜色的废纸，去年我曾经在这附近捡了10块钱呢。

　　其实我现在有10块钱就行了，加上我身上的几块足够路费了。

　　落魄啊，落魄，为了10块钱辗转街头，又坐在银行苦苦等候。

　　记得老婆曾经赐了我四个字，如今才理解其中真谛。

　　还记得那一天，我从钱包里拿钱买水，一个纸条落在柜台上。老板娘眼疾手快，捡起来想递给我，递到一半开始狂笑。

　　我不解，这老娘们儿，有什么可笑的？我捡钱都没有像她那样这么笑。

　　我接过了纸条，上面是老婆歪歪扭扭的四个字：省着点花。

　　1点10分，拿着100元走出银行。

　　2.公交

　　坐公交，人很多。

　　上来一位年轻的妈妈，抱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那是个小男孩儿，眼大而有光，很漂亮。男孩儿向投币机伸着小手，手里捏着一元硬币。

　　车门附近坐着一位小伙子，他起身将座位让给了这对母子。

　　小男孩儿依偎在妈妈怀里，东张西望，最后盯上了眼前的一张车体广告。广告标题很醒目：“爱心医院无痛人流”。

　　男孩儿用手指着“人”字，稚嫩地读：“人～”。

　　妈妈很开心，大声夸奖他的孩子：“哎哟，儿子，你可真棒啊。这个字儿念什么呢？”妈妈指着“心”字问孩子。

　　“心～”，孩子又读了出来，妈妈又夸。

　　车内很多人都被他们母子吸引了，站着的或是坐着的。沉闷的车内因为他们的对话有了生机，时间好打发多了。

　　“妈妈，这个念什么啊？”

　　“宝贝，这个念‘爱’，爱心的爱。”

　　“妈妈，什么是爱心啊？”

　　妈妈被问住了，车内一片沉默。我竖着耳朵，等着听解释，同时也在想答案。脑子里面浮现出了小学试卷，上面写着“词语解释：爱心”。

　　妈妈还是很诚实的，过了一会，她小声对孩子说：“妈妈也不知道爱心是什么”。

　　车停了，母子俩下车了。我望着他们的座位，还在想着答案。将来我的孩子也许会问我同样的问题，我该如何回答呢？

　　终于，我找到了答案，那是字典无法教给我们的答案。很多问题的答案其实就在生活里、就在身边。最佳答案需要用心去发现、去记忆，这样才永远不会忘记。

　　那位母亲是幸运的，因为她在孩子问“妈妈，什么是‘人流’啊？”之前下车了。那位孩子是不幸的，亲身体验了一堂“爱心”课却不知何为爱心。

　　希望那位妈妈能告诉孩子答案，哪怕回家查下字典，因为孩子有权利也有义务知道什么是“爱心”。

　　3.旅途

　　下了公交，来到客运中心，也就是长途汽车站。车站一片热闹。

　　“三轮儿，三轮儿，拉货，拉人儿！”

　　“旅馆，旅馆！”

　　“摩托车坐么？”

　　“咣啷啷，咣啷啷...给点儿钱吧……咣啷啷……”

　　“到哪儿啊？打车吧！兄dei打车呗？火车站，打车走吧！”

　　“免费去医院，免费去医院了啊！”

　　“北京，北京！”

　　坐上了开往D县城的长途车，车载电视播放着二人转。

　　坐在我前面的一个胖子抽着烟、脱了鞋、翘着腿看得有滋有味，不时的地吵着没画面了。

　　售票的小子起身用手拍了拍电视，画面又有了。

　　售票的小子20来岁，从汽车出站起就骂骂咧咧地没停，司机五十来岁，不时附和几句。

　　他们很生气，只因为车上就4个乘客，出站前有几个乘客被别的车抢走了。小子扬言要买10斤白糖放进那仇家的汽车油箱里，司机则纠正说放进机油箱效果更好。

　　四个乘客，两台二人转。香烟，臭脚。

　　车停在了半路，等人，小子下车拉客。众人催，司机不走，随口搪塞说快了，快了。

　　10几分后小子飞奔上车大喊：“快跑！他妈的快跑，交警追来了！”

　　汽车全速逃离，5分后没见警车跟上来才减速。那小子的牢骚变成了庆幸，继续他的自言自语，满嘴污秽。

　　4.等丫的

　　3点半，到客户单位，得知负责人L刚刚出去办事儿了。

　　等，崔，等，崔……

　　4点35，他拎个破广告牌子回来了，寒暄两句接过发票去提款。

　　不一会，L空手回来了：“我们单位4点半以后不能提钱。”

　　真他妈的，可知老子来一趟多艰辛，你丫就不能早5分钟回来？我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度你！

　　5点，空手而归。

　　庆幸自己没在工行等那30元，否则还得借路费回来。

　　站在路边等车，一直不见车来，后来得知附近修路造成乘车路线调整了。

　　边走，边问，边等，望穿秋水不见车来，蓦然回首，那车开过去了。

　　还好，等车的路线对了，继续等。

　　天一直阴沉着，似乎还要下雨，空气冷而潮。附近的工人成群结队下班了。

　　5点半，等到车。

　　5.英雄

　　车上人满满的，电视放的是《古惑仔5之龙争虎斗》，演员我只认识两个——舒淇和郑伊健。

　　我一直想：郑演了那么多古惑仔后是否在生活中无法自拔？为什么很多人喜欢看古惑仔们打打杀杀还觉得他们很帅？

　　影片里有一个场景是两个帮派在一个似是公交车站的地方群殴，结果一个小弟头被打爆，挂了。

　　汽车到站了，影片没有播放完，人潮下涌向车门，有人却歪着脖子盯着电视依依不舍。虽然第一次看这个片电影，但我不打算回家后补看后面的部分，确实不喜欢这类片子。

　　没走几步就是公交站台。

　　此时，一个惊心动魄的场面让我惊讶电影和现实居然仅几步之遥，我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还在车上看那部电影。

　　先是听到一个男人大声吼，声音从远处的公交车后传来。感觉是在吵架，没去在意，只管等我的车。

　　吵闹变得很近了，转头看去是两个男人在火拼。一胖男人手持警棍，棍子一尺多长，可能是保安用的那种；另一男人满脸胡子，手持一把半尺短刀，看上去应当是裁纸刀。

　　胡子咄咄逼人，胖子且战且退。胖子一不留神拌倒在站台前，还好胡子没有继续上前砍，只是拿刀指着胖子怒喝：“我让你死你就别想着活！”

　　警笛响起，由远到近，看来早有人报案了，一辆小面包警车迅速停在了我的眼前。

　　没待警察下车，胡子窜了过来挥刀直奔车门。警车反映很快：关门、加油倒车。

　　胡子飞奔过去直揣车头，车再退，退得很远。胡子转身跑回去攻击胖子，警车开了回来，停下，下来了两个年轻的民警。

　　站台上的人们鸦鹊无声，瞪着眼看着事态发展。

　　胡子似乎疯了，张牙舞爪，来势汹汹地举刀冲向民警。此刻也许只能用一个词形容胡子了——狂徒！

　　也许很多人都以为会如电影那样：警察拔抢，碰的一响，狂徒倒地。错了，人们看到的是两人迅速上车，掉头而去。

　　此情此景，我的心里很不舒服，我听到人群一阵唏嘘。

　　胡子环顾四周挥刀漫骂，一副天下唯我独尊不服来战的架势。

　　一分钟后，人们惊喜地看到那两个民警从公交车后出来了，他们手里拿着似是手铐或者别的金属类东西，但是长度绝对不超过半尺。

　　他俩迅速跑到狂徒面前照头就砸。所有目击者开始振奋，大快人心。

　　然而，意外出现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几秒钟而已，没待眨眼，一名警察蹲在了地上，手捂着眼。

　　另一名警察继续追着狂匪搏斗，刚才的胖子也抡起警棍上去帮忙。再看蹲在地上的警察，鲜血顺手往下流，地面已经湿了一片。

　　人群一阵躁动：“送医院！”

　　一位司机拉起受伤的民警上了警车，警笛响起，飞奔医院......

　　看着满地的血，我心跳加速，有些眩晕。回过神再看狂匪，他已被放倒在地，一群人围着打。我也很想上去踢两脚。

　　狂匪被民警铐上了，脸上一片片的血。民警的制服被撕扯丢了，便衣上一块块的血。胖子身上也是血。

　　胖子应当是车站的工作人员吧。

　　车站恢复了秩序，公交车和行人陆续离站。

　　短短几分钟，这里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短短几分钟，感受到了人民警察的英勇无畏。他们的风采的确是血染的，由衷的向英雄们致敬！

　　救人的司机、胖子以及围殴的人也是英雄。当他们穿梭在人海中时，当他们和你擦肩而过时，你根本想不到他们经历过什么。

　　希望负伤的民警小伙子没有伤到眼睛，平平安安，早日好起来，他还那么年轻......

　　6.灯火

　　7点半，下公交车，走在回家的路上。

　　街上已是灯火阑珊了，汽车按着喇叭，闪着灯；晚下班的小伙子唱着小曲儿，蹬着自行车；卖菜的老板开始收摊儿，身旁五六岁的儿子蹲在地上玩耍。

　　我肚子饿了，心里发慌，身上冷。

　　我讨厌街头的灯火，不觉温暖，只觉失落。

　　8点，进家。

　　关上所有窗户，卧室、客厅、厨房的灯都打开。电脑打开，随便选几首歌放。

　　歌声响起，许巍的“我的秋天”。

　　我决定给自己熬点粥喝，男人就应该对自己好一点儿。

　　烧上水，剥了三个腌鸡蛋，倒上一杯酒，咬上一口馒头，先充饥下。

　　这粥并非一般的粥，糁子是春节时我妈特意给我准备的。喝棒子面粥，让人想家。

　　这鸡蛋也并非一般的蛋，这是一周前丈母娘给的。

　　这酒啊，不用说，也不是一般的酒。二锅头泡灵芝+人参，泡了很久的酒。

　　灵芝是我爸托我带给我老丈人的，被我克扣了那么一点。人参是我老丈人亲自种植了很多年托我送给我爸的，我就掰了几个须儿。

　　馒头虽然凉了，也并非一般馒头，馒头老板多给了我一个，因为我是他今天最后一名顾客。

　　我真特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