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误

最后一天上午是专升本，意味着体育生通过这样的渠道升入高一级学校。

所以，来投掷铅球的应该都是专业人士。

工作人员和裁判都松了一口气。应该不会有学生犯昨天的那种低级错误吧。张裁判心软，一看到学生失误总是于心不忍，可这是严肃的考试，谁也不敢造次。

我这个小记录员也讨厌考生们的失误，因为失误，影响这一年的高考处成绩，大家心情都不好。据说有一年一位考生“咚”的一下跪在地上，恳求裁判再给一次机会。裁判当然没有权利，毕竟考试是严肃的事情，摄像机的眼睛一刻不眨地瞪着。

铅球考试一共两次机会，最害怕学生违规，两次犯规相当于放弃五十分。即使另外两项——跑步和跳远可以满分，也差的很远。

眼前的这个考生很急躁。第一次失误，裁判特意嘱咐他慎重，不要慌。没想到他控制不好节奏。草率地开始第二次投掷。

求胜心切，推出铅球的同时，他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像第一次一样，无处安放的双脚像是跳一场踢踏舞，一下子摔倒了圆圈外。

又一次犯了规，显示板上没有他的成绩。

周围很安静，我伸手扫码，扫码器发出“叮”的声音，考试仍要继续。

等他回过神来，脸上的神色由白变红，再由红变白。

“去那边捡球。”教练提醒他。

他回过神，腿像是灌了铅，沉重得不能抬起来，刚扔过铅球的胳膊肌肉酸痛，软绵绵垂下来。好像被谁打了一记耳光。忽然想起来，考试前坐大巴车的情境，从县里来市里考试，准备了大半年。自己已经是第二次高考了，复读机会难得。

结果太残酷。他有点不可置信。脑袋蒙蒙的，像是被谁打了一拳。

“快去捡球。”大家开始不满地催促他，丝毫不给他任何懊悔的机会。

手指尖触到冰凉的球，他把铅球掂在手里，一只手里一个，一颠一颠地跑过来，一切都很正常，看起来很正常。风和刚才一样，凉凉的。

不对，他像是做梦一般，已经失去了最宝贵的一次机会。

同伴们的吆喝声都和自己无关，他们在云霄之上拼命吵闹，而自己往下坠，失去了可以依靠的平地。

“你，过来签字！”裁判叫他。

眼前的这张纸咧着嘴笑，考生们被一列长长的序号代替，没有名字。此时他最不愿意想。不如，拒签！“看，你这两次是严重犯规。”教练五十多岁，精瘦有神，用粗大的指关节敲打着纸面。

“签字！”

一只手颤抖着写上自己的名字。机会像风中的那一枚落叶缓缓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