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

从我记事开始一直不喜欢我的奶奶，印象中她总是板着个严肃的面孔，对孙辈们很少有笑容，对我妈妈更是个很严厉的婆婆。

我母亲跟我父亲结婚没几年生下了我哥和我以后就随我父亲调到了天津工作，那时我才刚出满月，为了方便照顾二个孩子我爷爷奶奶就来到了天津，从那以后我母亲就过着很惨的近似童养媳的生活，虽然我母亲只比我父亲小三岁。

我母亲在我奶奶面前总是小心翼翼地做事，就这样还要经常受她的训斥，在我奶奶的严苛下我母亲学会了裁剪、缝制衣服，还学会了制做腌制各种小咸菜和做家务，但由于我母亲从小生活在穷人家庭里，所以很多大家闺秀的规距她仍然没学会，所以经常被我奶奶责骂，就差打了。

当我五岁时我父亲在文革中被当成反革命抓走了，为了少受牵连我奶奶爷爷带着我们兄妹三个一起投奔到湖南她的亲兄弟--我的大舅爷爷家，然后住了下来。

我大舅爷爷是我奶奶的大弟，她的小弟二舅爷爷家的房子就在大舅爷爷家房子后面的大院子旁边，大舅爷爷家很大，有一个非常大的堂屋，堂屋后面还有个非常大的院子，院子是由竹子围起来的，他家的堂屋面积估计有一百平米吧？二边各建有二大间套房，每间估计都有二三十平米，左边住着我的表叔，我大舅爷爷的独子，套间里是一个很大的粮仓，从那个粮仓可以顺着楼梯上隔楼去，隔楼上面更大了，放着很多坛坛罐罐。右边也是二大间套房，一间住着我的大舅爷爷舅奶奶，套着的房间空着放杂物。

我们刚来时在大舅爷爷房间搭了二张床板，我和我哥睡一床，爷爷奶奶和我妹睡一床，吃饭伙在一起吃。

我爷爷是个离休干部，他在解放前在火车站上跑车，后因他小时候读过私塾识字所以被发展成了地下党员，他利用在火车站工作的便利帮助共产党传递信息做地下工作，解放后当上了昆明机务段的段长，来天津前已经退休了，拿着很高的工资，所以我奶奶手中有点积蓄肯定不愿意跟我大舅爷爷家搭伙过日子了。没过多久我奶奶就出了些钱把那杂物房改建成了二间小卧室和一个小厨房，在小厨房外面另开了一个门进出，改建完成后一周就搬了进去，从那以后我们就单独做饭吃了。

既然单独做饭吃那肯定就需要挑水和木柴做饭，总不能白拿大舅爷爷家的柴火吧？所以我和我哥就过起了苦日子，每天家里的水都是我爷爷和我哥从生产队里仅有的一口井里担回来的，我爷爷个子有一米七，我哥那时才八九岁，二个人担水我哥很吃力但也得担，而我也不能闲着，家里的地归我扫，爷爷奶奶的鞋归我洗刷，饭后的碗归我洗，因为洗碗太油我经常把碗摔了，每摔一次我奶奶就会打我一顿，每天我和我哥下午刚放学，我奶奶就拿着扁担和砍刀等在下学的路上，然后把我们的书包拿走，把扁担和砍刀给我们二个人，让我们去附近的山上砍柴，每天都要砍一大捆柴回家才有饭吃，砍少了我奶奶就会把我们二个人打一顿。

回想那时过的日子就象旧社会在地主家当丫鬟一样，我哥才在湖南呆了三年，因为没有当地户口上不了中学所以我父亲把我哥接回了天津，而我哥走后我就更惨了，不仅要干以前的家务另外每天的水就由我和我爷爷担了，我爷爷虽然把水桶尽量往他那边移，但还是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妹妹刚生下来还没断奶时就被带到了湖南，她比我小四岁，那时她还小，由我爷爷带她，我爷爷特别喜欢我妹妹，把她当玩具一样玩耍，经常让她吊在门框上面的吊环上推着她玩，爷爷一边推她一边嘴里念着：“欧打，欧打”，我妹妹小脸憋得通红，二手紧紧抓着吊环被我爷爷推来推去，还时常让她站在他的一只手掌上举着她玩，边举边念叨：“站，站，站”，我妹妹就很直地站着不动，等我爷爷玩累了只要我在旁边他就让我帮着抱她，我妹妹从小口就壮，长得很胖，很沉，不象我小时候吃不下饭，挑食得厉害长得很瘦。有一次我抱她抱累了就把她放在了桌子上休息一下，一不小心她一头就栽了下来，那次她哭得特别厉害，把我也吓坏了，那次我被我奶奶打得特别惨，用皮开肉绽形容都不过份，带她到县里医院看过后说是有脑振荡，从那以后我爷爷再也不敢让我抱她了。

我妹妹也算是因祸得福，从那以后为了给她补身体，经常给她炖鸡汤喝，我只有吃鸡爪子和鸡脖子的份了，并且她即使大了以后也没有让她干过一次家务，因为我爷爷心疼她不让她干家务，我奶奶只要惹了我妹妹，我妹妹就满地打滚，我爷爷就开始哭，这样我奶奶也就不敢再逼我妹干活了。

我奶奶很能干，她焖出的米饭很香，腌制的小咸菜特别好吃，那时没有冰箱，所以湖南人都会把过年杀的年猪做成腊肉吊在房梁上，吃一年，过了夏天腊肉就会有哈味不太好吃了，但我奶奶的方法就能吃一年仍然很香，她是把肉腌过后切成小方块过油炸一会儿，然后连油带肉一起放到了腌菜的带水脖的坛子里密封上，想吃时就取出几块肉跟菜一起烩着吃，那肉吃起来可香了。她还会做一种小咸菜，是把白罗卜切成丝，晒干后用盐腌，再用手揉，再裹上米粉、辣椒面放在坛子里，再在上面浇上猪油腌起来，等吃时直接取出来装盘就行了，那味道真香。我还特别喜欢吃她抄制的蚕豆糯米饭，她先是把蚕豆和糯米分别泡几小时，然后把蚕豆一个个剥皮分成二半，再用猪油把蚕豆和糯米直接炒熟，要炒很久，并且要一直翻炒否则会糊锅，每当我做了让我奶奶高兴的事情后她会给我做一次蚕豆糯米饭吃。我奶奶还会自制豆豉、腐乳，还会腌制辣罗卜干、雪里红，我家厨房墙根处总是排着七八个坛子，里面有各种好吃的腌菜。

我奶奶的脾气特别不好，打骂孩子是经常的事情，她除了不敢骂我爷爷以外，其余人都敢骂，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怕她，我爷爷爱看报纸，她给他订了一份报，我爷爷经常在家里念，她就听着，还有听公社的广播，然后从她嘴里就经常能听到她讲的大道理，所以村子里的人虽然怕她，但也经常请她去给别人家评理，那时我奶奶可威风了，腰挺得板直，说出的话有理、有据大家都服。

因为我奶奶手里有几个钱，所以找她借钱的人也有不少，可我奶奶原则性特别强，救急不救穷，如果你想借她的东西用她肯定会借，例如手电筒就经常被人借去用，早晨再还回来，但是从她手里借钱很难，她要问清楚你借钱干嘛用，如果你是想买东西她肯定不会借，除非你家里有人生病了没钱看病她才会借，时间长了村里的人也就不会轻易找她借钱了。

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我大舅奶奶没钱买盐了找她借，她把我大舅奶奶好一顿训，怪她不会过日子，问她：“卖粮、卖茶叶、卖绵花的钱都哪去了？”，那次她就是没借给，等大舅奶奶走了以后她发现了站在旁边的我后，她对我说：“这个口子不能开，否则以后会没完没了“。

我一直很恨我奶奶，因为即使我很认真地扫地、、刷鞋、洗碗、砍柴、担水，做完了这一切后她仍然会找出理由来打我，例如早晨编辫子，她怪我编得不好，然后就把我编的拆开后边打我的头边给我编。

我砍柴回家后饿了，看她不在家就会跑去厨房拿坛子里的腌菜吃或从厨柜里翻出剩菜吃，她回家发现后就会打我一顿，我不服，跟她喊，她就打我更凶，然后我就跑了，躲到了同学家里去，同学家吃饭时我就在她家吃几口，等她家睡觉后我就出来，但不愿意回家去就跑到附近小山上转悠，那时的人死了都是土埋，有的人家穷就只是堆个土坟包，有的人家富裕，就在坟包前面用水泥搭一个房子，上面刻有字，下面有个放油灯的地方，我经常躲在有油灯亮的坟旁边呆着，等我爷爷满村子转着喊我后我才会出来跟他回家，白天附近小山的柴火也难砍，只有坟头旁边才有柴砍，所以我只能壮着胆子到坟旁边砍柴，久而久之就不怕了。

农村人都很迷信，都认为人死后会变成鬼，夏天晚上天热，大家都把竹制的凉床搬到门前敞院里乘凉，大人们这时就爱讲些鬼故事，我奶奶也知道很多的鬼故事，有时听了以后都不敢独自去后院上厕所。

但我从小气性就大，如果我认为我奶奶打我是错的，那么我就死不服，我奶奶打我时我会跟她抢打我的棍子，虽然我很瘦但因为总干活力气也不小，有一次我把我奶奶打我的棍子抢过来撅断了，她又拿出腰带来打我，我又用剪刀把她的腰带也剪断了，并且我急了要拿剪刀捅她，我奶奶口喊：”不得了了，养了个白眼狼“，然后就叫我爷爷过来，我爷爷真过来帮我奶奶要捆我，我一看马上就跑了。

那次我在后山坟地里藏了一晚上，后半夜就躺在坟旁睡着了，我听得见我爷爷满村子里喊我，但我就是不出来，因为那次我生我爷爷的气，因为我爷爷居然帮我奶奶。后来还是转天早晨村里的人发现了我把我背回了家，那次我受凉发烧了，我奶奶以为是我被鬼缠住了，然后就跑到房头给我感魂，她在外面端着一碗放着米的水喊：”小妹（我的小名），回来啊！“，我妹妹在屋子里应：”回来了！“，这样反复三次，然后她回来后把端着泡着米的水放到锅里，然后再添些水给我烧姜糖水喝，很奇怪的是我喝完后转天烧就退了。

我爷爷脾气特别好，口很笨，一天说不了几句话，只有念报纸时才出声。他从来没有责怪过我们一次，我奶奶打我们时他也劝，但劝不动也看不下去时就出去不看，我奶奶对我爷爷一直很好，因为我爷爷是家里的顶梁柱，我奶奶要靠他养活，所以爷爷在家里吃穿用都是最好的，爷爷不抽烟不喝酒就爱吃零食，家里的零食就没断过，但我奶奶只让我爷爷吃，我和我哥是吃不着的，我爷爷就经常背着我奶奶偷着给我们吃。

我爷爷知道我奶奶对他好也很不容易，在刚跟我爷爷在一起生活的时候，我爷爷每月的工资大部份要寄回云南养他的老婆和他的孩子，所以我奶奶为了贴补家用，在火车道上捡过煤卖，帮别的工人洗过衣服，那段时间，我奶奶没名没分地跟着我爷爷吃了不少的苦，所以我爷爷一直很惯着我奶奶，平时家里家外都由我奶奶做主，他的工资也是由我奶奶领出来收着，我爷爷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我爷爷特别心疼我妹妹，我有时想看小人书时就让我妹妹管我爷爷要，我爷爷没钱啊就求我奶奶给买，我奶奶一听就知道是我要的，因为我妹妹太小还不认字呢，所以我奶奶肯定就拒绝了，有一次在县城里商场我看中了一本小人书，马上让我妹妹去求我爷爷，我奶奶当然拒绝了，然后那次我妹妹倒地就滚，她还特别有力气，从左滚到右，再从右滚到左，一边滚一边大声哭，闹得大家都围过来观看，我爷爷开始抹眼泪，我奶奶只好给买了那本小人书，然后还瞪了我一眼。

我奶奶做人的规矩很多，为了教我学规矩我也挨了很多打，例如吃饭的规矩：1、吃饭不能出声，只要出声就会挨一巴掌，她总看不惯农村里的人吃饭出声，她说只有猪吃食才出声呢。2、吃饭要从一边开始吃，不能满碗乱扒拉，喝粥也是这样，从一边开始喝还不能出声，喝完粥后碗是干净的证明喝对了，如果喝完后碗里有米粒证明喝的方式不对，就得挨一巴掌。3、拣菜要从自己那边取，不能从别人那边取菜，也不能用自己的筷子满盘子扒拉菜，我母亲就总爱用自己的筷子扒拉菜，长大后我特别看不惯。4、食不言，吃饭时不能说话，否则容易噎住，就因为从小吃饭时规矩太多，我养成了吃饭特别快的习惯，因为赶紧吃完了可以走，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挨打。5、吃完饭了要说：”我吃好了，请爷爷奶奶慢慢吃“，然后才能走，有时偶尔忘了还是会挨顿打。

除了饭桌上的规矩多，奶奶还教会我很多做淑女的规矩，例如：站要挺胸抬头、腰板直，走路不能左顾右盼，坐着双腿要并拢，说话声音不能太大，长辈说话晚辈不能插嘴，笑不露齿，不能用裙子煸风等等。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大笑，因此也挨了不少打，经常是我正大笑着呢她过来就一巴掌打得我强咽下了笑声。

我父亲带我哥走时我偷着跟我父亲说把我也带走吧，奶奶总打我，我父亲说：”我小时候奶奶也打过我啊，你乖一些她就不打了！“，关键是我再乖她还是能找出理由来打我，到我小时四年级下学期时我父亲终于把我带回了天津，我总算是脱离了魔掌了。

回天津后我母亲从没有打过我，她跟我爷爷一样脾气非常好，对孩子们都宠着惯着，而我父亲也习惯性打孩子，每当我父亲打孩子时我母亲总是拦着有时我父亲一巴掌会打在我母亲身上，但他打我很少，打我哥多，因为我脾气很倔，他打我一次我能一周都不搭理他，他如果不让我吃饭我就一直饿着让我母亲求我几次我都不吃，直到我父亲把饭端来低声让我吃我才吃，我绝食一次后我父亲再也不敢用不让我吃饭来罚我了。

我读中专一年级放暑假，我父亲正好要出差而我母亲也有事出差，我哥那时在读电大住在工厂宿舍，我父亲就让我带着妹妹回湖南老家找爷爷奶奶过暑假，那是我第一次独自出远门，但因为我胆大一点都没害怕，那时去湖南没有直达车，到北京后要转车换票，在北京站还要给爷爷发电报让他来县城里火车站接我，临走时我父亲告诉我在哪里发电报，在哪里换票，我大概记住了，到时候不会的我会问旁人，在火车上没有坐位，我只能拉着我妹妹到处找，找到一个位子就先让我妹妹坐下，我自己再去找，等我找到后刚坐下我妹又跑来了，她那时刚来天津一年多读初二，还小怕走丢。

那次是我最后一次见爷爷奶奶，我读中专时学会了穿丝袜，那次回家穿着连衣裙和丝袜，我奶奶看了以后很感概，然后跟我聊了聊她的往事，那次我才知道我奶奶坎坷的经历。

我奶奶出生在富农家庭，她是长女，底下有二个弟弟和二个妹妹，那时战乱时期经常有国民党部队到农村来抓壮丁，每次穷人家的男孩子就被抓走了，而地主家和富农家的孩子就花钱，这样过了几年以后家里的钱全被国民党兵讹完了，然后我的小舅爷爷就被抓走了，为了赎回他，家里只好把我奶奶卖给了地主的儿子做童养媳。

她在地主家做童养媳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很多，打骂是家常便饭，每天从早干到晚，还要伺候地主的儿子洗睡，等那地主的儿子成人后他们圆了房，头胎生了个儿子，按理说我奶奶的苦日子应该到头了吧？但她生的儿子眼部有疾，有一只眼生来就是瞎的，所以被地主家吊起来打，认为她是个不吉利的女人，她只好偷着跑出来了。

她跑出来后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是想着去镇上有人的地方去要饭也容易一些，有一天她到饭馆门口要饭，遇到了一个国民党官军来吃饭，看我奶奶长得俊俏就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官邸做了小妾。

我奶奶从此过了几年舒服日子，穿着丝袜和旗袍，经常陪那国民党军官出席各大宴席，见了一些世面，学会了很多场面上的礼仪，但好景不长，国民党战败后跑到了台湾，那官军带着他的大老婆和孩子们跑了，我奶奶因为没有背景也没有生养所以被抛弃了。

她为了活命只好跑到了火车站帮铁路工人洗衣服挣口饭吃，因为当时我爷爷跑车跑到了湖南火车站，有任务暂时逗留了下来，就这样认识了我奶奶，看我奶奶可怜就收留了我奶奶，后来就生了我父亲。

那时是解放前，我爷爷在云南机务段已经娶妻生子了，他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跟着他老婆在云南生活，他收留了我奶奶后一直留在了湖南生活，我奶奶知道他在云南有老婆和孩子，但一直阻拦他不让他回去看望她们，只同意给她们每月寄生活费。

我奶奶跟我讲了这些以后，我没有那么恨她了，但仍然跟她亲近不起来，小时候她留给我的记忆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中无法抹去，那个暑假我奶奶给我做过二次蚕豆炒糯米饭，我吃着仍然觉得很香。

暑假过完我带着妹妹回了天津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直到2011年我父亲在湖南病故我才回到了湖南，我奶奶的瞎眼儿子把我奶奶爷爷埋在了他的自留山上了，但碑上没有刻我爷爷的名字，只刻了我奶奶的名字和我父母及我们孙辈的名字。

我父亲的坟就在我奶奶的坟旁边，那次我和我嫂子把我母亲的骨灰盒也带过去跟我父亲合葬在了一起。我看着我奶奶的坟没有悲伤的感觉，脑海中浮现的仍是我奶奶严厉的模样。

我哥哥从小内向不爱说话，但很记仇，他只在湖南生活了三年，但是一直记恨着我的奶奶也记恨我父亲，因为他挨我奶奶和我父亲的打最多，他自初一被我父亲带离湖南后再也不想见我奶奶了，他旅行结婚到过湖南长沙玩，我父亲电报给我奶奶后，我奶奶激动地给我哥准备了二床新绵花弹的被子，提前都打包好了，还准备了钱，但我哥路过了确没去见她，她很失望让我爷爷给我父亲写了一封信，为此我父亲骂了我哥一顿。

当我父亲过世时，我哥称身体不好就是不去湖南奔丧，也不让我侄子去，我父亲早就把他在天津的房子过户给了我侄子，可还是难解我哥从小到大心里积攒的怨气，他说他不愿意再见我奶奶，连她的坟都不想见，所以我父亲过世他也不去，因为他知道去了就会见我奶奶的坟。

我小时候总怀疑我自己是捡来的，怎么奶奶这么不喜欢我？但我长得跟我父亲又象极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但我父亲跟我奶奶爷爷长得都不象，我奶奶个子有一米六，长得又白又漂亮，老了以后还非常有风韵，我爷爷个子很高，有一米七以上，长得又白又瘦，可我父亲身高才一米六五，全身皮肤都黝黑，所以我非常奇怪，有一次问我父亲为什么长得不象我爷爷？我父亲说他不是我爷爷亲生的，他是我奶奶跟那个国民党军官生的孩子，我说是奶奶跟你说的吗？我父亲说：“不是! 我在云南生活过几年，那时周围邻居就有人笑话我不是我父亲的孩子，我问过你奶奶，但她失口否认，我就偷看了你爷爷写的日记，那上面记录着他收留你奶奶的日期，还有我的出生日期，这二个日期才有半年，这证明你奶奶是怀着我跟了你爷爷的”，他停了一下又说：“你爷爷真是个好人！他对我一直都非常好，比他亲生的还好，没有他我活不到今天”

我在湖南生活的那几年，我奶奶的口头禅就是：”家鸡打得团团转，野鸡打得满天飞“，”棍棒底下出孝子“，这二句她经常念叨，所以我父亲小时候也没少挨她的打，我和我哥更没少挨她的打，我父亲也打我和我哥，但打我哥比较多，也打过我妹妹，在这样的家风影响下，我和我哥和我妹都打过孩子。

我父亲到被我奶奶打成了个孝子，他对我奶奶言听计从，我奶奶在天津生活时欺负我母亲，他也向着我奶奶一直让我母亲忍。但我和我哥确没有被我奶奶打成孝子，我哥甚至连她的坟都不愿意看到，也许我们不是她的儿子只是隔辈的孙子和孙女？她死的时候只有我妹妹在身边（因为我妹妹高考没考上大学后回老家复读时找了个当地的对象，后来重考仍然没考上大学，就回当地结婚了），我父亲一个人跑去湖南奔的丧。

现在偶尔想起我奶奶时，我已经没有了怨，相反还有点感恩她，因为她教会了我很多做人的规矩以及腌的小菜，只不过很遗憾的是我没有学会她做的那个蚕豆炒糯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