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我突然发现一直以来干扰我情绪和生活的强迫症不治而愈了,之所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并非医生诊断的结果,而是我发现,我已经将近两个月没写文章了。
翻开公众号的主页,看到许多人已经不再关注我,在那一刻,我没有着急和焦虑,相反,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觉得如果我让读者失望了,希望他们能像当初默默关注我一样默默地退出。
对我而言,这是绝对安静甚至是与世隔绝的一年。我用了三百多个日夜修复着自己在前四十年间被损伤的身体,我用三百多个日夜的闲暇时光去读书写字。我的书法老师在某一天发来一张我刚入学时交的作业,那种稚嫩让我脸红,不是因为不好而脸红,而是因为我曾用如此不堪的字为别人写过神圣的东西,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何等的无知者无畏。
更大挫伤我自尊的还不是写字这件事,字写不好我可以努力,努力临帖,努力学习书法理论,多看多听多思多问,我相信我是一定会进步的。更大挫伤我自尊的是这一年来大量的阅读。当一本本伟大的著作摆在自己面前,当一个个闪光的灵魂照耀着我内心的荒芜的时候,我才真正看清了自己,无知且轻狂的自己。那一刻,很感激曾经一直鼓励和支持我的读者们,他们是以何等包容的心态才能让我在一个公众平台上胡言乱语了那么长的时间?
于是,慢下了脚步,在墨村这个只闻鸟语鲜见人影的地方我沉默了。我在一瞬间明白了天地万物之所以伟大是在于它们从来不咋咋唬唬要争相告诉别人什么道理,它们一直都很沉默,沉默地接受四季变化带来的枯荣生死,沉默地告诉人类最深沉最颠扑不破的真理,除人以及由人制造的事物外,大自然一直都很沉寂也很沉稳。
往常,在每个季节交替,大自然呈现出不同形态和风情的时候我总会执笔记录。我热爱大自然,也一直都自诩是山的女儿。所以我摆脱不了一个农村子弟的土气和由此生发的言行和思想,我的文字停留在肤浅的事物表象的层面上,我只知道一朵花开了,一片叶绿了,一只虫叫了,一只鸟飞了,我把我的发现及发现它们的喜悦记录下来,当然,肤浅,甜腻,给别人吃多了会反胃。当我发现我已经把一年四季都写遍了的时候,我开始思考如何能让别人看出新意。
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写,仅仅是为了取悦那些关注自己的人吗?那些人绝大多数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在信息爆炸的时代,各种人才都不缺,写手段子手比比皆是,打开手机,文字就像一场场倾盆的大雨一样铺天盖地,甚至有时候就是洪水猛兽,让人无处遁逃。每个人都在急切地向别人灌输自己的观点和想法,无论这种想法和观点是否正确是否确经过生活的检验,他们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氛围和情境当中,对这个世界指手划脚,妄加评论。此时的人们就会发现我们经常被骗,前一篇文章还说公交车坠江是因为路上的女司机,并发动网络的力量要人肉女司机,后一篇文章却带来惊天真相,故事的反转发生在短短的阅读一篇文章的十几分钟内,于是,盲目而且愚昩的人又立刻掉转头去讨伐那个抢夺方向盘的肇事者的家属,无辜的女司机就被丢弃在一旁嚎啕大哭。这些不负责任的文字充斥在我们生活的每个角落,当心灵的毒鸡汤一碗一碗地往自己脑袋里灌的时候,毒害的不仅是我们的身体,更是我们的思想和灵魂。我们彻底迷糊了,甚至怀疑生而为人的意义是什么。喧嚣的世界让我们变得敏感变得烦躁变得易怒甚至变得盲目而麻木。此刻我就想,比起那些资深写手我的文字是不堪一击的,在这个阅读碎片化的时代,已经有够多的文字垃圾去污染我们的生活了,我怎能再用自己的努力去做一件不仅没有意义,更甚者可能还会造成混淆视听的坏事呢?
“读书吧,读书比较轻松也简单。”我这么告诉自己。我尽量让自己的涉猎更广泛一些,中国的外国的,但凡是名人的文字我都去亲近它。慢慢地我发现,面对茫茫宇宙,面对浩瀚文明,我们是多么的渺小且无知。我开始无声地关注四季的变化,我把这些感动放在自己的心里,因为我知道,这世界上总有许许多多的人不同意我的观点,如果这只是我的观点,我也没想告诉并希望大家同我有一样的想法,我就把它放在心里,偶尔捡拾一片落叶,一瓣落花夹在自己的笔记本中,告诉自己,四季就是这样来了去去了来。
不仅是在伟大的大自然面前緘默,在人群中我也缄默了。曾经有个认识的人,可能也读了很多的书,平日里喜欢跟人争论,而且由于巧舌如簧,又自诩博学多识,总是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别人,争到最后所有人都无语都散了,而她仍意犹未尽,舔抵着自己发干的嘴唇自鸣得意。以为别人都被她说得心服口服了,乃不知,别人认为她是非黑白不分,完全就是泼妇骂街。一来二往,谁看见她都头疼,而她动不动就用“你和我三观不同”来抬高自己贬低别人的作派实则让人不敢恭维。很多时候我都想对她说,“如果你能少说些话,其实你是挺可爱的一个人。或者,你把你的雄辨放在对犯罪分子的声讨上,比如毒奶粉,地沟油,假疫苗,假烟假酒假钞票的制造者,相信你一定会是个驍勇善戰的女英雄。否则,对一帮比你无知的人浪费口舌,你真是大材小用了。”但是,最终我没有说,因为我知道她所有的傲慢与偏见都是有来由有出处的,我须得尊重她所经历过的苦难。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些人,他们用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用贱人的标准要求自己。
知乎上有人问过:“去过100个以上的国家是种什么样的体验?”高赞回答是:“懂得了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正确,能够接受别人有不同的三观和其衍生出来的思考方式。”其实,你根本就不用去那么多国家,况且也没有几个人可以走遍100多个国家,除了行万里路我们还有一种选择,那就是读万卷书。行路和读书会有同样的效果,它们都会告诉我们一个道理,这个世界并非非黑即白的,我们必须允许和我们不同三观的人存在,而这些存在无关对错,它是受我们生长环境,文化背景,人生经历影响的,况且,自负的我们凭什么说自己的总是对的而别人的就是错的呢?谁给你们做的评委而评判标准又是什么呢?
在中国,我们都认为乌鸦是不吉利的,乌鸦叫了,说明又有一个人可能要离开人世。刚到澳洲的时候我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每个美好的清晨黄昏总有乌鸦在天地间叫嚣聒噪,它们的声音远不及其它鸟儿那般婉转悠扬,粗旷的嗓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让我心生厌恶。但是,澳洲人,甚至是其他许多国家的人都把乌鸦视为吉祥鸟:一向以来,日本人都将乌鸦视为神鸟;斯里兰卡也是将乌鸦视为神灵的国家之一;在瑞士,乌鸦被奉为国鸟,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又被称为乌鸦之都,在尼泊尔,乌鸦也被视为神鸟,受到人们的尊崇和顶礼膜拜。这个时候,你就必须改变自己原来的观念,你就要用欢喜心去接纳它,并且让自己在每个清晨都可以听着它的啼叫欣然醒来。而我真的发现,当我不再对乌鸦怀有偏见的时候,如果有一段时间没听到它叫早的声音,我就会怅然若失。
除了乌鸦,澳洲人还喜欢把自己的房子安在公墓旁边,他们认为,这是离上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我的英语老师是个八十七岁的可爱老头儿,周二上课的时候我们问及了他的家庭情况。在中国人眼中,家丑不可外扬,是切切不会对别人说真话的。但老头子很坦然,他说他有三个儿子,大儿子结过两次婚,有两个孩子,二儿子是个吉他手,三儿子离婚了暂时还是单身,而他自己,从48岁开始就和妻子分居了,平时一起吃饭逛街,但不一起住。同学们听完他的诉说就用中文讨论开了,我们一致的想法就是,外国人没像中国人那样死要面子,他们活得很坦然也很坦诚,其实,这样的好处就是让那些闲着就喜欢无事生非的人不再恶意揣测,不再造谣生事。
当一个人形成了较为成熟的世界观价值观,能够正确地看待自己和生活的时候,我们就开始把目光投向大自然,投向那些能让我们的身心宁静的地方。余秋雨在《文化苦旅》一书中说:“世界各国的文明人都喜欢去尼泊尔,不是去寻访古迹,而是去沉浸自然。那里的自然,无论是喜马拉雅山还是原始森林,都比任何一种人类文明要早得多。没想到人类苦苦折腾了几千年,最喜欢的并不是自己的创造物。
外来旅行者也喜欢那里的生活气氛,喜欢淳真、忠厚、慢节奏,喜欢村落稀疏、房舍土朴、环境洁净、空气新鲜、饮水清澈。其实说来说去,这一切也就是更贴近自然,一种未被太多污染的自然。相比之下,一切古代文明或现代文明的重镇,除了工作需要,人们倒反而不愿去了。那里人潮汹涌、文化密集、生活方便,但是,能逃离就逃离,逃离到尼泊尔或类似的地方。这里就出现了一个深刻的悖论。本来,人类是为了摆脱粗粝的自然而走向文明的。文明的对立面是荒昧和野蛮,那时的自然似乎与荒昧和野蛮紧紧相连。但是渐渐发现,事情发生了倒转,拥挤的闹市可能更加荒昧,密集的人群可能更加野蛮。
现在我们已经不可能抹去或改写人类以前的文明史,但有权利总结教训。重要的教训是:人类不可以对同类太嚣张,更不可以对自然太嚣张。这种嚣张也包括文明的创造在内,如果这种创造没有与自然保持和谐。
文明的非自然化有多种表现。繁衍过度、消费过度、排放过度、竞争过度、占据空间过度、繁文缛节过度、知识炫示过度、雕虫小技过度、心理曲折过度、口舌是非过度、文字垃圾过度、无效构建过度……显而易见,这一切已经构成灾难。对这一切灾难的总结性反抗,就是回归自然。”
是的,澳洲很寂寞,但正是澳洲的寂寞让我可以静下心来学习思考,我觉得每一个人都该给自己一段寂寞的时光,少说话,多读书,它会让我们成长!
我的闲窗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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