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嫁，我不娶

（一）

灵和强在七岁那年相遇在一个又窄又长的小巷子里。

那天是九月一号，灵在小巷口等她的邻家旺哥哥放学。旺哥哥比灵大一岁，第一天上学，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分开一整天，他们约好——旺哥哥放学还在一起玩跳房子、捉迷藏的。

灵看见旺哥哥急忙奔跑过去，走近，却不敢拉旺哥哥的手——旺哥哥身边有个生人，灵难为情地低下了头。还是旺哥哥一手拉过灵，神气十足地说：“这是我同学，叫强。他的爸爸妈妈都是老师噢！”灵抬起头，怯怯地打量着强。小平头、大眼睛、高鼻梁，皮肤白白的，不像旺晒得黑黢黢的，身上的衣服不新，却干净整齐。

灵每天下午都会在小巷口等旺哥哥放学。因为学生放学，老师还不能下班，所以强常常先和旺回家，等他当老师的爸妈下班再来接他。玩是小孩子的天性，没几天，强和灵也是朋友了。

你不嫁，我不娶

第二年，灵也是小学生了。她以为自己是大孩子了，不再缠旺哥哥了，她和自己班级的女同学一起玩，跳皮筋、抓沙包。

直到四年级学校的一次汇演，强在台上一板一眼的表演朗诵《明天》，台下一阵阵小小的骚动，高年级的女生都在窃窃私语：“强好帅！”灵似乎想起了……

（二）

中学，强因为休学和灵成了同学。灵，文静、勤奋。强呢?调皮、爱动。他们是老师眼里两个世界的学生。班主任是一个既能洞察秋毫，又脑洞大开的“狐狸”，他为了“流动红旗”，在班级开展“一帮一、一对红”活动——灵和强成了同桌。“狐狸”除了自习课躲在窗后偷看，还规定班干部轮流记“捣蛋鬼”名字。

灵不得罪人，交给“狐狸”的纸条总是象征性的应付一下。即便坐在她旁边的强，前后交谈、看武侠小说、抢她的作业本抄……她从来没有记过他的名字。

身体发育时期，总是吃不饱，看到啥都是人间美味。上午第二节课后是大课间活动，与第三节课间隔时间长。镇上的小贩瞅准商机，有挎篮子卖烧饼的、有推车子卖油条包子的，校门口叫卖声此起彼伏。操场边、教室前，总有同学或津津有味、或狼吞虎咽着。灵只能饿着肚子悄悄地咽口水，因为妈妈说过，这些东西不卫生。

有一天，强和几个调皮的男同学体育课自由活动时，趁已经退了休的老严老师（门卫）不注意，偷偷跑出校门。回来时，强神秘兮兮地把灵拉到墙角塞了一个纸包，一溜烟打篮球去了。灵像贼似的，打开一层又一层的纸，里面是半块黄黄的、油油的东西，闻起来香香的，忍不住咬了一口，外面脆而不硬，里面是白色软糯的糯米饭。

中午放学路上，强问灵好吃吗?灵点点头，问强那是什么?强说，不知道。还说，老板下午会出摊，卖晚茶。灵让强下午放学带她去，强满口答应，一再强调“带钱，贵呢”。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放学。中学生是个敏感尴尬的年龄，强和灵默契地一前一后走着。不是回家的路，往南街走去。哇塞！卖凉粉的、

你不嫁，我不娶

油炸臭干儿的、

你不嫁，我不娶

卤味熟食的……混味儿，

你不嫁，我不娶

总之是食香扑鼻。这些，灵也馋，但不稀奇。强在南街的拐角处停下了，灵赶紧跟上去。西洋镜啊，一条案板，煤球炉上支一口大油锅。只见老板先把糯米饭在案板上压成长方体，再切成差不多长8公分、宽4公分、厚1公分的块，然后放进热油锅里“扑哧”、“扑哧”的油在锅里冒泡开花，老板娘么，手拿一个长柄夹子，一面泛黄了，夹住翻一面，如此反复3～4次，夹起来放在油锅上面的铁丝网上滴会儿油，再卖。

你不嫁，我不娶

灵递上紧拽在手上的一角钱，老板娘爽朗地说：“两块，正好一角钱。”正要麻利地打包。强说：“贵死了，买一块。帮忙分成两半。”强让老板娘找5分钱给灵，自己把一包包包紧，另一包给灵说道：“热的更好吃，快吃。这包带回家给斌（灵的弟弟）吃。”灵“顺从”地咯吱咬了一口，满口香，满口油，慢慢嚼，还有一丝丝咸味，笑着问老板娘，这叫啥。老板抢着说：“上海小吃，糍饭糕。”。强笑得前俯后仰地对灵说：“我请你吃的是上海小吃哦！”

读中学的孩子很无常。一向乖巧的好学生，灵莫名其妙地对强说，想晚自习下课后先躲起来不回家，等学校熄灯了，再翻铁门出去。强居然答应找几个隔壁班的同学作陪。

终于门卫老严老师，用力拉上了两扇铁门，又用链条锁的铁链条绕了两圈才锁上，还一步一回头地朝休息室走去。过了一会儿，上床铃响了三次后，拉闸熄灯。整个校园一片漆黑。如约，隔壁班的大公鸡、河豚鱼、虎妞儿、三仔、库儿、狗儿都轻手轻脚地来到大门口。强说：“大公鸡和狗儿拉住铁门，不要让它晃。河豚鱼先爬，灵看好了，照样子上。”河豚鱼轻松地爬到铁门顶，跨过去、转身、向下，安全着地。灵兴奋地跳了起来，双手无声地鼓着掌，望了一眼微微点头的强，哈口气，擦擦手，上！起初还好，到了铁门顶，灵不敢跨，朝下看——妈呀！这么高。灵压低喉咙急切地：“我怕，我怕！”虎妞儿二话不说，从另一扇铁门蹬了上去说：“看我，照样子做。”又一个出去了。灵还“挂着”，强急得团团转。三仔出了个主意：让强先翻过去，他也往上爬。这样，灵一只手拉着强，一只手抓牢铁门，看下面有三仔挡着，应该不会怕了。谁知道，灵动作太慢，一扇门上吊着三个人，尽管库儿用力拉另一扇门，也还是无济于事。铁门晃动了，晃响了……

强隔壁班的“朋友”真够朋友，担下了。吃班主任的批评、罚站、写检讨。

“狐狸”一旁看好戏，估计心中暗喜“流动红旗”又留住了。

（三）

学校“欢度国庆”晚会上，一对刚刚转学来的兄妹俩人的二重唱《外婆的澎湖湾》激起了千层浪。哥哥一套白色西装，妹妹一袭白色公主裙。一出场，强就拼命鼓掌，还不时地用臂弯碰碰灵，说道：“这女生不丑。”是啊，强的成绩不优秀，人却越来越帅，也算出众。灵打听到，小女生的家庭住址、出行方式是骑车、以及骑车路线。当强看过灵给的情报，兴奋地行了一个抱拳礼。

灵不漂亮，可是学习成绩不错，在校也小有名气。这不，有学长送玫瑰花；有隔壁班的学霸公然大声说：“灵，记住啦，我长大会成为权威医生，一定会叫你爸爸——爸爸。”还有社会人写信给灵。信，灵直接退了。不过，好心的强去找人家理论，直接挨了一拳。

教生物的张老师生病了，几个好学生相约去探望。老师家住在另一个乡镇，公交又不便。有人提议骑车去，灵也想去，可是不会骑车。她苦恼地对强说：“没劲。”强撸撸袖子说：“我生物学得好的呀！我骑车带着你，和他们同行。”

你不嫁，我不娶

那个周末，阳光明媚，微风徐徐，一群少男少女的骑车队，没有父母和老师的管束，一会儿欢声笑语，一会儿你追我赶。累了，桥上息会儿，喝口水，吃粒糖，嬉闹结束，唱起快乐的歌继续前行。老师全家热情款待，与其说是探望老师，不如说是去老师家蹭吃。返程时，灵问强：“我聪明吗？”强正经回答：“当然。”灵接着说：“以我的聪明，凭你的能力，这一路到家，我学会骑车，没问题吧?”强吓得快把不住了，自行车扭了扭“大小姐，姑奶奶：你饶了我吧，太太平平到家啊?！”灵嚷道：“你只会自己骑，根本不会教人。”强中计了，一个急刹，一只脚撑在地上，不服气地说：“来。”灵坐上坐凳，把稳龙头，强扶住书包架说：“抬头，眼睛看前面，脚用力踩。”一段路下来，被其他同学甩了老远。灵看着强跑得满头大汗，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骑，追上去，到前面的大桥下来。”同学们果然候在桥上呢！“还以为你们失踪呢?”，“我说，他们不会私奔的吧！”一阵嘻哈打闹后，“王金皮”说：“学自行车么，下桥最好，一路冲下去，包会。”说时迟那时快，灵已经跨上去了，强吼道：“他瞎说。”只听一声“哐当”，随即“哎呦”灵坐在地上了。女同学们赶忙搀起灵，男同学面面相觑只会说：“不要紧吧。”不知谁说了句：“下次还想出来玩，就快回家。”上路了，强小声说：“别逞能，以后去哪里，告诉我。”

（四）

灵和强都参加工作了。灵去了外地，他们一直书信往来。强关心灵的身体，时常提醒她会休息，工作才更好；灵也啰嗦着强上下班，摩托车开慢点，膝盖和手腕要保暖。

每年休假，灵回家。强会陪灵爸小酌，灵妈夸强有才气；强也会接灵回家，和两位老师（强的父母）共进晚餐，老师们也夸灵端庄。同学们大多成家了，也没什么走动了。

一天晚饭后，强领着灵去歌舞厅玩。巧遇虎妞儿，刚做新娘子的她一脸幸福地问灵：“什么时候，发喜糖?”灵鬼使神差地用手指指强，歪着头说：“问我男朋友。”强笑得有点尴尬，却抢步飞上舞台，拿起话筒，深情高歌《同桌的你》。曲终人不散，强拉着灵的手一口气跑到小河边，搂过灵。灵第一次觉得强的胸怀宽广、肩膀厚实，她清清楚楚地听着强“怦怦”的心跳。强温柔地轻抚着灵柔顺的长发，捧起灵的脸，灵情不自禁地踮起脚……

假期结束，灵和强约定每周通话。等待下一个假期实在是煎熬。灵的生日，强在电话那头为灵唱了一整晚的歌；强的生日，灵在单身寝室，插上玫瑰，点燃红蜡烛，一小口、一小口地挑着蛋糕，细细回味温暖和甜蜜，跳动的烛光宛如强不变的热情。

总算又到假期，灵“空降”强的单位门口。强坚决要和灵单独吃饭，他点了特色菜——烧全鹅。好大一盆，鹅的内脏和血全部在，考究的烹饪，香气四溢。强给灵夹了块翅又夹了块腿，灵皱了皱眉，瞬间又变得无比开心，尽管她最喜欢吃的是鹅血，但她相信，这是强喜欢的，他一定认为是把最好的给了自己。

强和灵的甜蜜和幸福是藏不住的。那天，强妈找到灵说：“你妈问我，强谈对象了吗?我不假思索的说，正处着呢！”说完，强妈的手还在灵的肩头压了压。灵懂事地说：“老师，我明白了。”

灵明白，不管是强的父母，还是自己的父母，他们是不会理解这份感情的，永远也别想得到他们的祝福。

灵对强说，休假提前结束。强和以往一样，去车站送灵。

（五）

灵忍着不和强联系，也不接电话。大半年过去了，灵拨通了强的电话抢先说：“单位有个不错的男同事追我，我要恋爱了。”灵泪流满面地等强回话，强伤心地说：“介绍对象的也蛮多，也会试着处处。”

又过了一年，灵稀罕地接到强妈的电话，说强会在十月八号举行婚礼。没过几天，强打来电话问：“听说你今年结婚，日子订了吗?”灵毫不犹豫地答道：“十月六号。”强说是个好日子。

强和灵说着祝福彼此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