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吴林
1·
寂静开始了!
闲话已尽
我口中无声
拆除电视音响
剧中之人
只动嘴
不出声
飞鸟撞击窗户
调头而去不复返
风景铺往远山
我从未有此一看
喧嚣之声不再扰人
我闷声喜悦着
树 云 行人
偶尔
风
2·
闭门绝游
空气仍然来访
门缝通风口不设防
黎明时分
小门是我的出口
白天
我在外做沉默工作
回家
夕阳满屋
黄昏时候
拉开窗帘 观看：
树木
云
行人
夜幕降临需谨慎
拉紧窗帘锁上门
旧日生活与今日生活
在声音方面略有区别
入睡前
我丈量时间
不用钟表用直觉
—此处并无清晰的时间
3·
敲门声
总来自同一种面孔
服饰常常变化
一个袖章是一家公司
“你好！我是服务。”
我透过猫眼观察
不应答
那人每日都来敲门
例行公事
楼上的空巢老人
早已经被他下了迷药
那人夜夜守在楼外
在午夜敲醒我的失眠
敲响：前门 侧门 窗户
在楼道里游荡
在天花板上散步
我听到
每扇窗户之后
都有一对活耳朵
总有人死于夜晚恶意
摩托疾驰
脚步声零碎
女人无助喊叫
失眠时
我倾听 唇上气息
触碰 乃是时间
脉搏微弱
4·
冷天到来
浓雾行于湖上
填充街道
黎明前出门
深巷之中
已有一扇门半开
早点店老板
生火 煮汤
一段持续的朦朦胧胧
窗帘卷起
顷刻
我回到黄昏
回到屋子
我开垦我屋中的土地
为阳台铺土
撒一把草籽
不指望它生长
为墙面喷涂冷冷的青
吸引月光
为灯泡套上布袋
安抚它的热情
甚至不再点亮
清空橱柜
在最阴暗的角落
放一袋盐 一包面条
只吃同样的食物：
青菜 土豆 花生 面条
番茄 香蕉 苹果 梨
只与天花板交谈：
扔纸条
捡纸条
我以窗外之光 床前之影
丈量时间
有一夜
没有一辆车从楼下经过
整个夜晚
仿佛不曾消逝
冷
万物悄悄活动
小偷踩点留下烟头
冷的轨迹
每日降雨
安安静静
股股小溪
窗上流淌
午后
小雨潜入书房
沾湿手稿
夜里又来
躲在窗帘后呼吸
小雨之后
阳台长草
小型荒原
雨幕靠近
我以收缩的雨滴丈量时间
一广场的雨
一滴雨
回到窗前
观看雨中风景：
湿木
阴云
行人
消散于雾中
风
穿行于雨幕
小雨碎在窗户上
我的时间片段
是四十四声响
我缓缓举起双手
血液流过全身：
心灵美好
身体健康
5·
天气越来越冷
黎明阴沉如黄昏
水管温
水槽凉
午后焦黄
天光惨淡
阴影破碎
沉默女孩遭毒打
鼻血染红下巴
她轻声哭泣
静静拉开唇上的拉链
哭声停止 血凝固
围观群众散开
她开始在草坪上寻找松果
我也忘了寂静如何开始
忘了寂静的功能与目的
我住得越久
房间就越简单：
电视机最早消失
接着是沙发、鞋柜
它们迁徙阳台的荒原上
无怨无悔
“主人发疯，家具也没什么好说的嘛。”
一个晚上
收音机消失在频道间的沙沙声中
我仍在观看
同一片陌生之景：
树叶凋零
云层潮湿
人在车里
我大口吞吃寒冷空气
仿佛品酒
世界充满话语
我是无声的激情
世界充满我
我随风流走
6·
有一次
故友问我：
“这段时间
你过得如何？
你都去了什么地方？
干了些什么事情？”
我指向城东，
问：
“有没有看到？”
故友说：
“看到了！
老公寓
成百上千道小门。”
我又指向城西，
问：
“有没有看到？”
故友说：
“看到了！
高大楼房
成千上万个窗子。”
我说：
“我往返其间
在某小门之后睡觉
在某小窗之后工作
我过着普通生活
四十个十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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