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吧,在我们农村,实行了土地承包到户的政策,农民有了自己的土地,干活的生产积极性高涨,大家伙都有使不完的劲,天天开早工开夜工地种田。低小土屋的墙上,贴满了石灰粉刷的大标语,“抓革命,促生产,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等爬满所有的墙壁。我们耳边响着震天的大喇叭声,正播放“全国农业学大寨,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指示。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在经历了五八年大饥荒和农业社“大呼隆”年代之后,终于告别了“大锅饭”,迎来了生产自主,人们对土地的情感空前饱满,农民再苦再累也不怕,劳累且快乐着,感觉日子有盼头了。
缺吃少穿了一辈子的父辈们起早摸黑了半年劳作后,望着泛着金黄的田块,眼里注满了丰收的希望。等稻谷成熟后,忙着割稻收稻轧稻晒谷,颗粒归仓。每年的“双抢”总是能把人累得虚脱。我那时候才十来岁吧,也总是跟着他们,帮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活。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小就参与了各种农活。
可粮食丰收后,除了留一部分作为口粮外,大部分是要交给国家当国库的,还要交农业税,水利费等。在农民眼里,纳粮交税,是农民本分。所以,他们毫无怨言,用自己最纯朴的情感,履行着一个农民的责任和义务。
我记得那时候缴交公粮和余粮是要交到公社粮管所去,距离也有几公里远。轮到队长通知收粮的村,天还没亮,村民们就用独轮车或板车将粒粒饱满的稻谷拉到粮站出售。从村庄到粮站的路上,全是推着装满蛇皮袋或麻袋的独轮车和板车,远远看去,就像战争年代的送粮运输队。人们推着装满麻袋的板车,沿公路步行而去,四五百斤重的车身,靠着人力推送,伴随着车轴子“咯吱咯吱”的声响,每行一步,都得淌下一串汗水。
粮站还没开门,门口就挤满了交粮的农民,人们把运来的粮食堆放在粮站铁门之外,眼巴巴地等候收粮人员的到来。远处的村道上,运粮的车队仍然源源不断地涌到粮站来。正是炎炎夏日,个个都汗如雨下。
好不容易等到收粮人员来了。铁门一打开,蜂拥而上的粮农几乎把铁门都要挤扁了,背麻袋的,扛箩筐的,人们一个劲地往里挤,生怕挤慢了就卖不了稻谷。卖完粮还得赶紧回家,后垅还有一丘田等着收割呢。
粮站有专门的验谷人员,他们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觉,拿着一根带凹槽的铁钎,见到麻袋或蛇皮袋,就用铁钎往袋上猛扎,很酷的模样,然后将带出的深度不同的谷粒放入木制的搓盘,上下合力一搓,谷壳破碎出米,便是干谷,若出来的米粒成粉状,便是湿谷。或者往嘴里一磕吱吱响,再把剩下的往袋子上一扔,漠然地说:“拿走拿走,重新翻晒,还没六成干,就拿来卖了?”这时,验粮人员声色俱厉,容不得半点商量。老实巴交的粮农求爷爷告奶奶,辩解了许久,见没有商量余地,只好悻悻地将已搬上磅秤的麻袋,又一袋袋搬下来,然后在粮站的某个角落,寻一块空地,趁着午前的阳光,临时翻晒一下。直到下午傍晚才又把稻谷装好送到粮站交掉,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回家,也舍不得买根冰棍吃。如果归仓的稻谷不卖掉,就换不了钱,下一季的化肥农药,一家老小的生活开支,就无从谈起。
辛辛苦苦劳累了半年,到了粮食归仓了,还要受到这般折腾,我的内心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悲凉还是辛酸。
人生的小河呀,缓缓地流。那些种田的艰苦岁月伴着我的童年,伴着酸甜苦香,一路笑来一路歌,或苦涩落泪,或激情澎湃,终于一去不复返了。
如今,沐浴着乡村振兴的春风,田野里到处飘荡着清新的气息。农民们都不用下田干活了,都是机械化种田。农民们都有入股分红,养老保险。如今的孩子也无法想象我们曾经历的那个艰苦种田卖粮的岁月了。
简介:在水逸帆,江南苏州女子,喜欢文学、旅游,来到简书一年了,是简书创作者,我手写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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