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老照片

一张老照片

雅安人民医院的病床上躺着的那个老人是我大舅，老态龙钟，形容枯槁。

33年前，他曾送我一张照片，背面题字："铁索桥横  天高云淡  给五香秀才"，又用英文落款"叔叔实生  1987年2月7日"。

照片本是黑白的，他用水彩上了色，表达了与众不同的才华，热忱，希望，同时兼备的风趣幽默。

行草婉转流畅，有右军气息，英文含蓄飞翼，似纤手弄巧，简单几笔画，才情跃然纸上。

一张老照片

邻居许大姐有天到我家玩，说："我都知道大舅的存折密码：1222  7，是贝多芬命运交响曲的前面几个音符"，大家哄堂大笑，都说绝了，小偷肯定不知道。

大舅说，他又叫"齐天大圣"，园子里的小朋友也这样称呼他。有天，我到雅安去看望他，恰巧，楼梯间下来一位五大三粗的男人大声说道："前天半夜不知谁高声放交响乐，我一听，是从大圣屋里传出的，无法，这栋楼只有他可以，其他人，哼，老子早就毛了"。我一脸诧异，尴尬的笑了笑，我知道，八十几岁的大舅因习年青时的习惯，白天睡觉，夜里学习工作，只是现在耳背把音量调大了，好在他"名气大"，邻居迁就他。我倒觉得"齐天大圣"这名字可怕，似乎想跟谁平起平坐，有别的涵义。

还有一次，大舅请我们吃饭，席间大家谈论当下的贪腐与贪官问题，大舅疑惑地看着我说："好比这钵钵里有几粒米，其余全是稗子，反腐，就是拈出这几粒米，其余全部倒进垃圾桶"，他用手向下一挥，干净而彻底。难道不是这样吗？我不敢多想。

吃完饭，我争着去结帐，大舅把我叫住说我们是客，他做东。

回家路上，我问大舅刚才吃了好多钱，他淡淡地说二佰多，我说好贵哦，大舅朗声说道："这也贵？便宜得很嘛，别人一顿要吃两万多"。

往事历历在目，现实却坐以待毙，我望着病床上动惮不得的大舅，忽然想起雨果说的，世界上最平等的是死亡。

真的，幸好有死亡，否则不平等将永恒，又想，从死亡的角度上去考量世界人生，一切不就是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