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腰腿痛了十几年,陆续带她到各个医院检查,诊断都是脊柱侧弯和腰椎间盘突出引起的疼痛。医生建议手术治疗,但母亲十分犹豫,她担心的东西很多:有关于手术费用的心疼(她是农保,也没有购买其它医疗保险),有关于手术风险可能会引发瘫痪的害怕;还有担心正在上学的孙子没有她的照顾会饮食不周……我试着说服她放下那些忧虑,保证钱和孙子饮食起居都能得到解决,但我没法保证手术没有任何不良后果,因为医生也说任何手术都有风险,何况这还不是一般的小手术。就这样,一拖好几年,直到越来越严重,疼痛的加剧,使得母亲瘦弱不堪,整个背也缩成一团。我一再鼓励她再去上海医院看看,也许是孙
子上了大学不再需要照顾,也许自己也坚持不下去了,她终于答应做手术。
手术那天,我一早赶到医院,从下午四点到晚上十点四十几分,母亲被推出病房整整六个多小时,回来时整个脸浮肿,处于半昏睡状态,在医生护士的呼喊声中,勉强抬了抬眼皮。浑身插满了管子,管子里和床单上,都是鲜血。我大声喊道:“妈妈”,她略微睁眼。几人合力把她从手术床上抬到病床上,她浑身软得像面条,任人摆布,和手术前的样子全然不同,我的眼眶忍不住湿了。
母亲的病号服不知是否被汗水湿透了,护工給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只见她瘦弱的身体左右胳膊、手指、胸前、背后,布满了各种管子、针头,有盐水瓶、有镇痛泵,还有输血管、导尿管和引流管。我无从下手,不敢触碰。护士见此情景,告诉我每隔15至20分钟要呼喊一下母亲,让她动动腿部和手部,不能睡着,还告诉我怎么倒尿袋和血袋,我怕记不住,手忙脚乱地边听边在手机上记录要领。
半夜,护士来给母亲抽血,看到手臂、手背插满针头,她只能从母亲小腿上找扎针地方。到处找合适的静脉,都没有。小腿实在太细,脚上一点肉都没有,血管不是细到找不到,就是发硬无弹性,护士勉强找了根静脉,看她扎来捅去,我真想一把夺了那针头。无奈半天才出来一点点血。母亲却因为麻药的的作用浑然不知有个针头对着自己逞强,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护士无奈,拔了一袋盐水,从胳膊静脉再次扎了下去。我只能闭上双眼。
一个晚上,我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睡觉,要看着盐水及时呼叫护士更换,
要定时呼喊母亲活动一下四肢。她在被我喊醒后,不知所措问道:“这是在哪
里?”再动她,她皱眉:“痛!好痛!”第三回、四回,她定定看着我,突然大
声说道:“你睡觉!”“别站着,累!”她的手术是个大手术,身体里放了14根钉子,一定痛得厉害,却还在昏睡状态中关心我累不累,睡没睡。我以前总觉得她不太爱我,或者说爱弟弟超过我。今天才知道根本是我误会了她,原来在她心里也是很爱我的。我几乎想大哭起来。无奈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家属,又是深更半夜的,我只能克制自己,不停用纸巾擦泪。
想想这些年,我虽然会经常给母亲买些东西,孝敬些钱财,却从来不曾真正
静下心陪伴过她,有时候还会因为两代人观念的不同,经常对她说教批评,实在太不应该了。“孝顺”两字,我充其量只做到了前面一个字,离“顺”还差得远。
这次手术,妈妈起码要修养一年才能自由活动,前几个月除了戴上支具可以走走,基本是以卧床为主。看着病床上的虚弱的妈妈,突然感觉她像个婴儿,需要我们的照顾和呵护。
人生就是不停的轮回,小时,母亲照顾我们,现在她病了、老了,应该是我们熨烫她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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