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瓜齑(ji)哈黏粥是胶东人的家常便饭,尤其是上了点年纪的人,特好这一口。
瓜齑就是咸菜,没腌之前叫芥菜疙瘩。
把瓜齑切成细丝,用凉水浸泡片刻,捞出控干,加点香菜葱花,倒点酱油香油辣椒油一拌,喝黏粥或大小米稀饭,简直是绝配,实在是开胃下饭之上等小菜。
还有另一种咸菜称之为“艮瓜齑”,没晒干腌渍之前就是青萝卜或红紫瓤萝卜。
艮瓜齑是胶东方言,写成这三个字是有文字学根据的。其它的写法,比如“哏呱唧”等诸多写法是错误的。这些写法放在菜市场上可以,但是要印成文字,还得使用“艮瓜齑”这三个正确的字。
这种咸菜经晾干腌制后,吃起来有韧劲儿、有咬头儿,因此称为艮。
艮这个字不常用,但是在易经八卦里却是最常用的字之一。八卦中有一卦就是艮卦。
艮卦在易经中表示山,山是不动的,因此艮也被引申为停止或止住的意思。
山的性质自然是坚韧无比的,因此,艮字又被引申为事物坚韧。
这个艮字,在胶东方言里也有体现。比如说那种总是听不进别人话的人,或者做事不干脆拖泥带水的人,往往说“这个人真艮”。
“艮瓜齑”很坚韧有咬头,因此写作艮。其实艮字不仅用在胶东话的“艮瓜齑”中,胶东话里形容食物坚韧时,往往说“艮硬”,或者说“艮悠悠的”;在说食物受潮变软后,也说食物艮了,比如说“花生米受潮了,都艮了”等。
再说为什么要写作“齑”。
齑在《说文解字》中的正体写为“䪢”,意思是切碎的菜。
这个字中有一个韭字,表示和菜有关;次字,表示这种菜均匀有次序。合起来的意思就是,切碎后均匀有次序的菜,这不正是切成条块状的“艮瓜齑”吗?至于这个字的左半边,也就是姊的右半边,那是表示字音。
黏粥,在这里特指玉米面糊糊。粥,胶东话念zhu,为什么要念 zhu而不念 zhou,这是胶东方言的特点。
为了佐证这个粥字的读音,我又查到了另一个该读 zhou而读zhu的词——轴子。
胶东地区盛行除夕这天,在家里挂“轴子”的习俗。所谓挂轴子,也叫挂家谱,就是将祖先的名号写在纸上,悬挂在家里最重要的位置,用于家人祭奠怀念。
轴子在胶东方言中被读为zhūzi。轴字的韵为ou,o为韵腹,u为韵尾,韵腹被省略后,zhou就被读成了zhu。这在胶东方言中是一种很常见语音现象,比如妯娌被读成朱娌等。
为什么要写成轴子这两个字?大约是家谱这种纸质的物品,在祭祀完成后被卷起来后,很像后代的画轴。有人将此两字写成“竹子”,显然是错别字,因为家谱和竹子搭不上任何关系。
胶东人对大葱有特别深的感情,胶东人离不开大葱,他们把大葱融进生活的方方面面。女儿出嫁时,有一棵系着红绳的大葱和大蒜跟随,意为逢凶化吉,把凶“冲散”;小孩子满月回姥娘家,也有红绳子系一棵大葱随着孩子走,意为“聪明”。
还有一款大酱名曰:“葱伴侣”。这个名字取得妙,不得不佩服商家的脑洞,大葱和大酱简直是天作之合。
在胶东,如果夸你年轻会说“葱嫩葱嫩”的,女孩子长得好看,会被夸为“葱俊葱俊”的,这跟现代汉语里的“青葱岁月”有异曲同工之妙。
关于葱嫩这个方言是否古语,暂时没查到。我感觉这个词很形象,你看大葱一层层地剥开,白白嫩嫩,不用手指掐都能出水。这比夸你长得象十八更直观更生动。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胶东人就着瓜齑哈着黏粥,大葱蘸着大酱,从小吃到大,无论走多远,依然爱着这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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