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夫人的一封信
尊敬的夫人:
“不知您近来可好?
“岁月如此无情,竟是马齿徒增。不知不觉已是深秋了——正是晚风菰叶生秋怨的季节。夫人,也是一个人心上一片秋的季节。这个人立于楼下细数过灯火,也因爱上雨而不忍撑开伞,亦为一封信的开头踯躅不已。
“您能否发现那个人在愁苦。
“您能否知道我爱上下雨了。
“我竟然像舍不得花火一般舍不得夏天的离去。美好的事物本就荒诞不经、无情无意、转瞬即逝吗?怪我妄想拥有。是我太自私了吗。可是……如果我可以——我能够——我愿意用我生命所剩无几的热情换回一个炙热多雨的能让盲人初见到爱情的仲夏夜。
“《言叶之庭》雪野百香里说过: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
“我可以这样自私吗?
“你能原谅我吗?”
将刚写好的信纸带着手指尖的温度缓慢揉作一团。待松开展开再看时整齐的字体也变得歪曲。褶皱之深如同刀割,仿佛动了心的感情无法如常。
再放下笔的时候,就只有叹息了。
第十二封寄不出的信。
“夏夜之后,这些顾影自怜、作怪多情的病症都出来了……”我喃喃自语,发现手掌已留下了墨渍。
我怎么越来越软弱,一点不像自己。连想念都能在脑海泛滥成灾。我发誓,以后我再也不写。
起身洗了手,将水龙头调到最大。澄澈激烈的水流在手指间溅开大水花、四处喷射,伴随水花响声不断冲击着迟钝的手掌的感觉末梢。沉重有力——是生命的重量,像花火噼里啪啦燃烧直到生命殆尽。
很明显,我生病了。因为我爱上一个人。
我回想起那声温柔坚定的“叶先生。”,将水龙头的水调至热水。待氤氲温润的水蒸汽缓缓盖上镜中,一切似是而非的模样都变得罗曼蒂克起来。
她说:“太麻烦您了,还让叶先生特意过来送材料。真是不好意思。”“还有雨伞……这是……啊,想起来了。是上次的呢。”她腼腆地笑着,却让我逃避着她的眼睛。她漂亮的,迷人的,让我着魔失态的,她的双眼。
这双眼是怎样的呢?我用食指在浸了雾的镜中描绘着——这双眼睛,让我想到金黄的稻田、候鸟和稻草人。这双眼睛,是稻田下随风起而翻涌的水波。是候鸟令人心疼的迁徙和执著。是稻草人一生的等候——她爱上了这只候鸟。即使候鸟忘记了这令他曾停留过的瘦弱的肩膀依然是依托他飞行的力量。
啊……画不下了。我放下手指,发现镜子已被她占据满了。她的头发,她的脸颊,她的唇齿……啊。
病情加重了。
上次再见到她和她丈夫已是那晚之后的一个星期了。出于工作上的需要,我被点名将书面材料送去给请假的她的丈夫。被拜托的那一瞬间,我竟感到一丝感激。
关于请假这一点,我也感到奇怪。不过出于礼貌,我只是向她转达“请前辈多多保重身体”这一点。而我却出奇地快乐。
“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才是我的真实想法吧?我看着她的笑容,羞愧难当但仍不由自主地想着:别人怎样都无所谓,我只在乎你。我只想要你。
让我心神不宁的人只有你。
“那么我先告辞了。感谢招待。”我这样说着,起身走到玄关处——我们曾独处过的地方。我爱上你的地方。
再见了,夫人。
我缓慢地穿上鞋,竟不忍回头看。她还会在那里吗?还会目送我离开吗?还会喊我一声“先生,外面下着小雨”吗?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我打开门把,向前走了几步,决定回头。风将衣服吹得呼呼作响、衣领翻飞。似乎青草和花瓣的香气带着我的心从外面飘落进来、生根发芽。
“叶先生慢走。”她站在那里,很温柔,很温柔。温柔便入深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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