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立春,我手机收到了他的问候。
“好好保重身体!”在我回答他我一切安好之后,他给我留下这一句话。
也许是习惯了吧,逢年过节他都会问候我,还有现在这种艰难的时势。我明白,他心里是有我的,不过我的心,早已不再有涟漪。
我并非不原谅他,而是,我懂得他的迫不得已与百般无奈,而我也不再可能与他相见了。
我本不愿提起,可他的每个问候,都不得不让我忆起我们共同度过的往昔。
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他是我此生最深爱的人,无人能及,无可代替。
三十三年前的那一夜,医生说我的病情很严重,血糖极度不稳定,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我独自一人,面临人生最大的考验,在病房里熬过了连天的痛苦,直至昏迷不醒。
当我被抢救过来,被告知一切顺利的时候,我与他相见了,他当时善意纯洁的笑容,让我铭记至今。他的出现,让我的糖尿病彻底治愈了。
为了和他在一起,我放弃了未成的学业,背叛了宠我的家人,远离了安逸的生活,开始了夙兴夜寐的打工日子。
那些日子虽苦,但我们过得快乐充实。直至五年前,他决定离开原来从医的工作岗位,尝试个人创业。在细心给他分析过利弊之后,我理解他的发展意向,毫不犹豫地把我大部分积蓄都交给了他做创业资金。
他是一名优秀的男人,我一直深信不疑。当然,他也用他的实际行动证实了这一点:他成立的公司在业界取得不错的成就。这让我觉得,即使我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不过,好景不长,在两年前,他身边多了一个艳丽娇媚的女人。对于功成名就的男人而言,这是必然的事情,可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
我流着眼泪,同意了他们——我知道,我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不复从前了;只有他好,我才会心满意足,才会安稳舒泰。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的善意竟得不到这个女人的接纳,而他反倒为了这个女人,毫不留情地远离与他朝夕共处了二十余载的我。
如今,我俩早已分居两地,徒剩我一人留守在破旧的房子里。没过多久,我再一次身患重疾住进医院,可这一次,我再也看不到他的笑脸,再也得不到他的陪伴,唯有痛苦与绝望。
假如我能在那次重病中离开尘世,那我就能得到真正的解脱了。可是,老天偏偏要我苟活至今。在朋友们的帮助下,我漠然地离开了原来的住所。过了好几个月,他才来电追问我理由。
“因为我想一个人,你们好好生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挂掉电话以后,我抽噎了许久。
实际上,我不想拖累他,也不想触景生情,更不想让他公司的其他人,知道有这般不堪的我存在,我恨不得及早终结这段了无生趣的余生。
在去年的夏天,我独自卧在床上,无意看到窗外飘过缕缕的蒲公英,心里便开始逐渐释怀了:一旦蒲公英成熟了,种子就再也留不住了,它们会随着风飘扬,散落到大地四方。
我对他的好,是天性,而他对她的好,是爱情,完全不能等同的,也无法类比。
虽说他离开了我,可我现在不也是在主动离开他吗?只要他定期来个问候,我就满足了,彼此安好就是。
我把手机放下,保姆便过来给我翻身了——这是我用他定期给我银行打来的钱聘请的——没办法,那次脑出血以后,我就半身难动,不能照顾自己了。
这时,手机又来了他的消息:“妈,你要当奶奶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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