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

“高爷爷，您就讲一讲吧！”一个小男孩趴在高谦的膝盖上，兴趣大发。

高谦其实还不算老，今年56岁了。小男孩叫辉辉，是高谦邻居家的孩子，今天辉辉的爸妈去给奶奶看病去了，就委托高谦带一下孩子。在辉辉看来，高爷爷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很像有武侠电视剧里高人的风范。辉辉今天仿佛变成了好奇鬼，追着高谦问，而无论辉辉问什么，仿佛高爷爷都能够回答。平日里，辉辉是个小书呆子，这才8岁，就已经抱着家里的西游记读了，这几天脑子里整日都是腾云驾雾、神仙斗法。

终于，辉辉问起了小孩子最经常问的话题：“高爷爷，您说，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吗？”

然而这一次，高谦却顿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反而问辉辉：“你希望这世界上有神仙还是没有神仙？”

“那肯定希望有神仙啊！神仙腾云驾雾、还能呼风唤雨，多厉害！”辉辉一边说，还一边比划。

高谦叹了一声，露出些许追忆之色，说道：“到底有没有神仙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关于神仙的故事，你想听吗？”

见辉辉就要开口，高谦却抬起手打断了他，又说：“这个故事我可轻易不跟别人讲，你真的要听？”

“要听！要听！”辉辉没有丝毫犹豫，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辉辉这个年纪正是好奇心极盛的时候，不然也不会字都认不全就开始读西游记了。

“那我姑且讲之，你姑且听之，”说罢，高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了椅子上，开始缓缓讲述那年那天他看到了什么。

那时候，高谦还在上小学，大概小学一年级或者二年级吧，总之还没有辉辉现在这么大呢。高谦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下午，已经临近放学了，正是体育课，老师让同学们在校园内自由活动。不过，刚在校园里没玩一会儿，就发现天气阴沉了下来，很是奇怪。须知，就在刚刚还是晴空万里呢，要不然老师也不会让大家在校园里自由活动。小孩子是非常爱玩的，老师看看天空，觉得一时半会儿恐怕下不了雨，就没有让大家重新回到教师。

然而，很快天空中的云越聚越多，天空几乎霎时变成了暗灰色。风很大，却不知道风从何处来，也不知道风吹往何处，只感觉身畔有风盘旋，吹得衣服头发都飘起来了。半空中的几团白云也被大风来回撕扯，又不似平常那般往一个方向急速远去，只是在头顶飘荡。白色的云团在半空中不断回旋移动，时时透出更高处的灰色天空，影影绰绰，仿佛天神的影子在天空中打斗。

云越聚越多，站在地上已经感到脸上有些许湿意。老师皱着眉头，正在考虑要不要提前放学，或者打电话让学生家长过来接孩子了。这时候，天空中轰的一声巨响，又接着啪一声响雷，震动地校园中的旗杆都簌簌抖动起来。远处，老师已经在呼喊同学们赶紧回到教室避雨，也有许多学生不用老师呼唤就已经向教师跑去。高谦站在校园中央，瞪着大眼睛，望着半空中的身影，既震撼又兴奋。

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若隐若现，小山似得，遮住了小半边天空。从别处看去，只像是一团极黑的黑云飘过，唯有从高谦处看来，这黑影头上带有两个朝天的极为粗大的角，全身黑漆漆的，在云雾遮绕下偶尔露出闪闪发光的巨大鳞片，看起来坚不可摧。这时，又一具身影浮现，身上云雾更浓，但仍可以看到其面深红，移动时有长须飘荡。啪！又是一个惊雷，天空中已经有豆大的雨点滴落。远处老师仍在呼唤在外面的学生，但高谦不为所动，激动地盯着天空中那手持大刀的巨人。关公！刚才关公分明向那怪物砍了一刀，伴着雷声！轰隆隆隆隆~这是那黑色怪物发出的怒吼声，以及其向关公奔跑冲撞的沉闷声音。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金色铠甲的身影从天而降，挡在黑色怪物面前，并举起了一根金光闪闪的棒子……

“孙悟空！”辉辉叫到。

“咳咳”高谦微微抬手，目视前方，继续有声有色的说了下去。

话说那举着金光闪闪的棒子的人，自然就是孙悟空了。只看他微微躬身，高举着金箍棒，猛地砸向怪物头上。喀~嘣嘣一连串巨响，闪电照亮了被黑云压得阴暗的校园，也照亮了孙悟空的铠甲。只见那金箍棒砸在怪物头上，打得怪物一阵痉挛……

说到这，高谦顿了一下，又看了辉辉一眼，更绘声绘色地讲起了三人或者说两人和怪物间的战斗。

其实那天高谦看到这的时候已经被老师叫住了，让他赶紧回教室。而随着那个好似孙悟空的身影从天而降打了黑色身影一棍之后，天上的三个身影就逐渐被云雾完全遮盖，并且越来越高、越来越远了，渐渐看不清。但是高谦看辉辉听得入迷，便又编造起了三人大战的经过，直讲到关公和孙悟空合力把怪物打跑才结束。

故事讲完，辉辉似在回味，半晌后才出声：“关公是三国里的，孙悟空是西游记里的，高爷爷，你不会是胡编的吧！”嘴上说着不信，可辉辉的神情又分明很激动，并且时不时地盯着地面仿佛发呆。

高谦笑了：“所以说我姑且一讲，你姑且一听嘛，至于真假，管他作甚。”

都说这世上没有神仙鬼怪，高谦小时候也听过姥爷给自己的讲的故事，各种精灵鬼怪可多了，又是神奇的水獭，又是下葬时突然发现棺材里有敲棺材的声音。但这些东西，都不曾是他亲身经历、亲眼看过的，唯有那天下午的天空，云雾背后的三个巨大身影，让他直到老年仍念念不忘。现在讲给辉辉，估计辉辉以后也会觉得这是自己编造的故事罢。

人的记忆有时总是不那么可靠，就连高谦现在，其实也不太肯定那天下午到底有没有那场雨那场战斗了。“你说，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仙呢？”高谦抬头望着有些阴暗的天空喃喃道。这时候，身侧刮起了不知吹向哪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