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二
数了数，钱包里面的火车票已经有了三十多张，红色的蓝色的，塞得满满当当。好像从第一张车票开始，就有了收藏火车票的习惯。
真正意义上自己独自出门，是在高二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没有办理身份证，借用一个朋友的身份证买票，因此车票上是朋友的名字，不过我还是留下了那张车票。自此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到现在为止几乎每一年都会买上几张火车票，从贵阳站出发到别的地方，像盖邮戳一样。这些车票又像是一个个勋章，陪着我走南闯北，过山越水。
我买过K字开头的、也买过Z字T字开头的票。这些不同字母的车票，每一张都承载着我那一段旅程的记忆。
在车站排队买的票是红色的。透过小窗口，售票员面无表情甚至语气强硬的边说话边将车票递出来，不是太愉快的体验。而在网上买的票是蓝色的，质地比红色的车票硬得多，相比之下更容易保存。在学会用互联网买票后，我就很少在车站里买票了，借以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和辛苦。但每次看到不怎么懂得互联网购票的人辛辛苦苦排队时，想起母亲告诉我，以前网络不发达的时候，火车站满是排队买票的人，有的人为了一张票甚至把被子都搬到了站里面，熬个几天几夜，可能还运气不好买不到。如今看来，这个情景，极为相似。一张车票，承载的是什么样的故事？是何种面目的岁月呢？
从前还未实名制，还没有二维码验证的时候，逃票、买卖黄牛票是常有的事，为了一张车票大打出手的情况也不鲜见。毕竟，一张车票在那时，也许就代表机遇，代表希望。
从绿皮开窗火车到空调车、再到高铁动车，变的是速度，不变的是这片土地上人们努力生活的样子。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的人儿背井离乡，像游鱼一样，攥着一张张车票，生怕弄丢，不停的看时钟，担忧错过列车。火车进站后，提着自己的行李，随人潮涌动，搭上一辆辆火车，去他乡寻找生活的方向。
火车经长短不一的隧道，过或窄或宽的河流，山峰。良田、民房、烟囱鸟儿、落日彩霞，一一现在眼前，很美很有意境。即使这些景象已经在别处看过，但是某一刻还是会被它们治愈，旅途的劳累，就这么轻易的被瓦解。大概人脆弱的时候，是最容易被感动的吧。
火车是一个神奇的存在，它可以同时容纳几千人，变魔法一样将人们从出发地带到另一个不同的地方。也许早上还在秦岭以南，傍晚就已至淮河以北。与“千里江陵一日还”比之有余。速度快得经常让人产生不真实的错觉，清醒过来又连连惊叹。
火车上的售货员是我见过顶让我服气的人，因为无论人多么挤，他们都有办法高喊“香烟啤酒八宝粥，火腿泡面矿泉水”，带着满载商品的推车来回穿梭在人群中。每到饭点，人们就开始拿出出门在外居家旅行必备佳品——泡面，盒装的袋装的桶装的，开水一倒进去，一时间空气中飘着老坛酸菜或者红烧牛肉的味道。几分钟后，吸溜泡面的声音此起彼伏，即使不饿，看着别人吃得很香的样子，嘴里也会不自觉的吞咽口水。人们争先恐后吃完面，再咕噜咕噜的喝下那一口口滚烫麻辣又鲜香的汤，然后心满意的擦擦嘴巴，再打个嗝。很神奇，人们可以在这样的环境里自在的剥鸡蛋、吃水果、嗑瓜子、看电影、听歌、看书，或者打牌，总有法子消磨时间。
在火车上，会有美丽的妈妈给孩子讲解旅途的奇闻异事让孩子长长见识；也有对电话那头慷慨激昂说着方言，讨论家里收成或是如何赚钱的大叔；还有长得凶神恶煞但是心肠柔软的邀请你一同吃东西的小伙子。天南海北形形色色的人汇聚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你们下车后也许从此不再见面，但是在这十几二十几个小时里，你们是一路的旅人。你们会聊聊家常，分享各自的食物，或者看一部电影，如相熟的老友。
在火车上，看着那些热热闹闹的人和事，就仿佛看到了这个世界生机勃勃红红火火的样子。出走，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和世界接触、互知、和解。
我出行通常是十个小时以上，大多数的时候我都能抢到坐票，不过运气不好的时候买到了站票就不好过了，因为意味着自己得在拥挤的人群中找到可以放下脚的地方，然后站上十几二十个小时，更甚者还要在不时打开的厕所门前，伴随阵阵的难以名状的味道站着，不得休息。有时候我也想，为什么一穷二白的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热衷接过那一张张印着不同地点的车票，即使知道会失望、会很累，但还一次次的出发呢？应该是每每看到不一样的异地他乡上的人事风景就会如触电一般激动，那颗心就涌起澎湃的向往吧，叫嚣着快去！快去！一旦埋下了种子，便时时挂念，总会在更深夜静时跑出来，伸出爪子，挠一挠，让你不得安宁。即使刚刚回来，心里面又开始策划下一次出发。就像上了瘾，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当夜晚来临，窗外是一片漆黑，除了不时晃过的铁路旁的民房里昏黄的灯光，那些白日里可见的事物，全都隐藏在黑暗里。可以想象原野上掠过的风声，和在风中摇曳的生灵。听着一首首民谣，等待不知何时来查票的列车员，幻想着目的地的一切是什么样子，就这么打发有着打鼾声、脚臭味、烟味、卤蛋味的夜。坐夜车最难熬的时间大概是凌晨四点到五点，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坐了一夜的硬座，尾椎骨和颈椎难受得不行，虽然困倦但是睡不着，那个时候最是折磨人。不过熬过了，反而能够睡得舒坦。然后到六点多，醒来时看到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从橙色到红色，由淡转浓，天空干净的深蓝。透过窗户看这对组合，分外好看。
我的青春，从年少开始，就有一部分在火车上度过。带着崭新或陈旧的车票，不停的追逐，不停的寻找答案，不停的成长。我想着，将来自己有能力了之后，开一家青年旅舍，然后把自己这么些年车票贴在墙上，来人问起，便交谈分享，多酷啊。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实现这个梦想，不过至少，借助火车，我开始行万里路，印证学到的东西，一点点的为自己解惑。但我从来不支持他人盲目的做决定，对于我来说，所谓说走就走的旅行其实都是有预谋有规划的。毕竟作为一个成年人，首先就要对自己负责。
成长是一场冒险，勇敢的人先上路。知事定性，遇人择城，追梦历劫。一切的现在都孕育着未来，未来的一切都生长于它的昨天。
我始终坚信自己去经历的一切，都会让自己变得更好，并没有什么时间是虚度的，一切的一切都有着它的意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