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请了假，登上了回家的列车。
10几个小时后，他到了省城，然后转乘客车，回到了久别七年之久的家乡。
村庄还是那个样子，照样陈旧不堪，除了多了几条没涮掉的标语外，没有任何新的气象。
几个从来没有见过小媳妇抱着怀中哺乳的小孩，站在门口，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他低着头，尽量避开她们的视线，朝着自己的家走去。
家还是那样，老娘只是苍老了许多，老爹见他回来，显得十分高兴。毕竟儿子是吃了皇粮，体体面面地回来了。
他回家的消息立刻在小山村传开，家里的门槛几乎被踏坏。
就在大家说说笑笑之时，猛地从大门外跑进来一个消瘦如柴、面带泪痕的女人。
女人不顾大家诧异的目光，一头扑向他的怀里，委屈地大哭起来。
是她！他紧紧的抱着她，眼泪摸糊了视线。
七年时间，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不复当年的丰满美貌。
当年，她以死相逼，抵抗住了那段封建加势力的婚姻。
从那以后，她再没有得到父母的疼爱，势利眼的父母处处给她气受。她想他，可他再也没来过，也没有消息。她思念成疾！
风言风语四起，人们不再把她当作正常人。长期郁闷，她生了一种怪病：浑身无力，咳中带血，关节游走性疼痛，面无血色却苍白中带粉。
山村的医疗条件差，诊断不出是什么病，就这样一年一年，把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拆磨得瘦骨嶙峋。
几天后，她的父母听说他回来了，亲自找上门来责问，说他不负责任。
她已经成这个样子了，他不能不负责任。
他爱她，不管她得了什么病，她都是他的人。
没有彩礼，一把瓜子，两把糖，一壶清茶，一顿饭。简单的宴席中，他们举行了婚礼。
洞房之夜，两个人不知是幸福还是激动，抱头痛哭。
他摸着她消瘦洁白的肌肤，泪流满面。她像一只小羊，任由他亲吻，抚摸，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迟到的幸福……
她哭着问他：“你不会后悔吗？”
他使劲吻着她带泪的脸颊：“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不管今后你病到什么程度，我都是爱你的，我会陪你到老！”
她幸福地哭了。
她得的是风湿性心脏病。 婚后，他带着她进了城，后来两人有了一双女儿。
两人恩爱地度过了一生。她76岁时因心力衰竭，闭上了那双美丽的眼睛。
她走了。每当回想起过往，他心中都酸楚不已。
劳累了一生，与她的疾病斗争了一生，这就是他的人生。
思念难释之时，他总会一个人走到僻静的地方，放开喉咙，高唱上两句和她在一起时曾唱过的小调：
樱桃儿好吃，树难载，
有哪个心事呀，
哥哥呀，你慢慢儿来。
烟袋锅里抽烟， 一点点儿明，
酒盅盅里量米，
哥哥呀，俺不嫌你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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