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遐想

作者: 侯永生 | 来源:发表于2021-04-11 07:18 被阅读0次

    从长城西起的嘉峪关到莫高窟所在的敦煌有近400公里的路程,其中,大部分为茫茫的戈壁滩。

    久居内地的人们大多分不清戈壁与沙漠的区别,以为戈壁就是沙漠,沙漠也就是戈壁。其实,戈壁与沙漠有着明显的不同。沙漠的组成全是细沙,而戈壁的表面则为砂砾或卵石,底下则是土壤。只要有水,戈壁滩可以改造成绿洲,而沙漠的改造却很难。

      旅行车在白练似的公路上颠簸,犹如腾云驾雾一般。戈壁滩上的风光不像小桥流水的江南,车移景换,时时给人以新鲜的感觉。戈壁滩是单调的,甚至可以说是枯燥的。车行多少里,眼前的景色也没有什么变幻。但是,戈壁滩又有它独特的魅力。那一望无际的空间是它的辽阔;那亘古不变的色彩是它的永恒;那吞吐万物的胸怀是它的气势;那沧凉古老的面容是它的壮美!

    其实,只要你仔细观察,戈壁滩也不是没有变化的。有时,它在自己严肃的面靥上长出了星星点点的芨芨草和骆驼刺,好像在倔强地证明着自己的生命力;有时,它又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和灰砾石,似乎在沉重地表明着自己的承受力;有时,它又把自己博大的身躯涂抹上杂色的线条,犹如在顽皮地表现着自己的想象力……

    车窗外,不知是满天黑色的星星散落下来,还是满盘墨色的棋子摆开了阵势,戈壁滩出现了奇异的景色。停车近观,原来是一块块黑色的像煤碳似的小石头镶嵌在平展的戈壁上。这些小黑石表面光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熠熠的光。我捡起一块将它带到车上。抚弄着小小的黑石头,我的思绪不由得飞腾起来。我仿佛看见,1600多年前,那个叫法显的僧人,正沿着这条路往西走着。那时没有汽车,没有公路,只有驼铃声声,古道漫漫。如今我们几个小时的路,法显可能要走几天,十几天。而法显去佛国取经时已经是67岁的年龄了!还有那个唐玄奘,他是公元630年前后开始西天取经的,比法显晚了200多年。是什么力量让他们战胜了戈壁和沙漠,征服了帕米尔高原等世界级的天险?!特别是法显,他又是如何克服了年龄障碍的?!现在,我们坐在舒适的旅行车上,只有几个小时的路程有时还感到寂寞难耐,法显和玄奘他们又是怎样熬过的呀!可见,一种坚定的信仰会产生多么大的力量!

    我的视线越过了法显和玄奘,看到2200年前,有一个叫匈奴的政治势力逐渐强大起来。它先把原在河西地区的大月氏排挤到了西域北部,又和秦汉帝国两虎相对。刚刚建立起汉政权的刘邦,为了获得和平以全力巩固内政,只得把皇室的公主送给匈奴王为妻。按理说,匈奴王娶了汉室的公主就是汉家的女婿了,照我们现代人看来,女婿对丈人那是没的说。但是匈奴王可不是我们这些现代男人。或许他的妻妾太多,或许他天生就有扩张的性格,反正汉室的“和亲”政策没起多大作用。公元前121年,忍无可忍的汉帝国决心同匈奴殊死一战!汉武帝先后派出了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还有“飞将军”李广,就在这茫茫的戈壁滩上同匈奴进行了多次血战,并最终取得了胜利,把盛气凌人的匈奴赶出了河西走廊。

    如今,卫青、霍去病、李广的名字尽人皆知,他们在维护祖国统一,捍卫民族尊严方面的确做出了不朽的贡献,后人不能忘记。但是,“一将成名万骨枯”。连年的征战,给百姓带来的痛苦是灾难性的。这漫漫古道,吞噬了多少花季少年的生命,咽饮了多少戍边将士的哀鸣;这茫茫戈壁,蒸发了多少倚栏怨妇的情丝,晒干了多少卧床慈母的泪花!

    汽车仍在奔驰。车窗外出现了几峰骆驼.在这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哪来的骆驼?一定是野生的了。望着野骆驼,耳旁不由得便响起了驼铃声,眼前仿佛看到了一队队商旅赶着成群的骆驼在这荒原上驶过。我知道,我们现在行进的这条路线,就是古代著名的丝绸之路。它是中国、印度、伊斯兰、希腊罗马四大文化体系的交汇点。遥想当年,这条路上骆驼成行,驼铃叮咚,车马喧腾,驿站不断,繁华热闹的景象自不用提。当然了,古丝路再繁盛也不能同现代的大开发相提并论。你看,戈壁滩上已经铺就了通讯光缆,高速公路的建设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西部大开发正在让古老的丝路重新焕发青春。

    我常想,为什么古人要把丝绸之路开在这里?要知道,它不仅要穿过戈壁和沙漠,还要翻过高山和峻岭,这些自然障碍,对于装备精良的现代人也不是容易克服的。那么,为什么不选择其他比较容易走的路呢?看来,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张骞。张骞的名字我们在小学的课本里就认识了,知道他两次出使西域,知道他九死一生,不辱使命。但是,换了别人,也能完成任务,也会不辱使命。张骞的伟大之处在于,他看出了对外贸易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重要性。公元前139年,他第一次出使西域是为了联络大月氏,虽然没能达到目的却打通了与西域各国的关系,同时也让他看到了西域的富庶,看到了中原与西域之间物产的区别,看到了互通有无的可能和必要。所以他极力说服汉武帝,再次出使西域。这次他带了300多人,还有大量的牛、马、丝、帛等物。张骞的出使不但同西域各国建立了稳固的联系,更重要的是由此开辟了丝绸之路,打通了一条对外贸易的“绿色通道”。这条通道,对于商旅来说,比走其他的路要安全和便捷,因此它的人气就越来越旺,一直旺了一千多年。

    又有一阵驼铃声传入耳际,是张骞率领驼队从远方归来了吗?不是。是一个蓝眼睛、高鼻梁、满脸络腮胡子的家伙。这不是法国人伯希和吗?他到这里干嘛?想起来了,他从莫高窟来。那整箱整箱的东西不就是我们的国宝吗?真想对他说:“小子,站住!那是我们家的东西,你怎么能随便拿走?!”可惜,隔着历史的帏幕,他听不见。其实,就是他能听见又能怎么样?他会听你的吗?连代表国家的满清政府以及后来的民国政府都不敢对人家咋样,你一介草民又能奈何?!从1907年开始,由这里走过的外国文物大盗不光有法国人伯希和,还有英国人斯坦因,日本人吉川小一朗,俄国人奥登堡,美国人华尔纳等等。他们从中国西部盗走的文物不计其数,光是莫高窟藏经洞的经卷等就达四万多册!而留下来的只有八千多册,还是他们弃之不要的!这些大盗对文物的掘取是疯狂的,有时可以说是惨忍的!许多精美的壁画被他们切割后运走,切割不好的就毁弃了。也有人问过他们,为什么要运走中国的文物?他们的回答振振有词:“你们不能保护这些文物,只好由我们保护;你们没有能力研究这些文物,只好由我们运回去研究!”这就是强盗的逻辑。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是否有必要让我们的国人,特别是青年人都到西部走走。不到西部,确实很难感受祖国地域的辽阔和历史的深厚,同样,也很难感受什么是落后就要挨打和贫弱就会任人宰割!

    车窗外终于有了绿色,经验告诉我,敦煌就要到了。这一路,我不仅欣赏了戈壁的风光,还在时光的隧道中会见了许多古人。我看到了“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壮烈,看到了“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悲怆,看到了“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的哀怨,看到了“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无人烟”的荒凉。我的耳畔总在响起战马萧萧、兵车辚辚、旌旗猎猎的声音。我不想过多的怀古,然而,行进在这条洒满了历史故事的丝路上,你又怎么能不触情生情,怎么能不抒发你的感怀呢?!

    前面就是飞天的地方了,那里有更动人的传说在等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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