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编还没回来吗?”
罗雅看向主编的办公室,办公室的大门没有关,这几天都没有关,因为主编这几天都没来上班。罗雅是一个记者,从大学毕业后就来到这家报社实习,当时主编还是小组组长,她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几年过去,罗雅成为了一名小有名气的记者,组长也成了现在的主编,唯一不变的是罗雅依然在同一人手下工作。
“我记得主编要去暗访一家医院,这么多天没有回来,不会出事了吧。”
她越想越不安,从某种意义上讲,主编不仅仅是她的上司,更是她的师傅,从业记者一行,可能会面临许多危及人身安全的问题,又或者是利益方面的诱惑,主编教会了她如何恪守职业道德,也教会她如何解决工作中会遇到的问题。
“我知道那家医院的地址,要不要去看看?”
罗雅看向报社里的其他同事,平日的工作繁多,大家都在忙手头上的事,不少人也知道主编没来上班的事,但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记者这行就是这样,为了获得真实的报道,常常会突然失踪好几天,大家也会避免去找警察,万一刚报警完主编就回来了岂不是很尴尬。
但罗雅实在很担心主编,主编在独自行动前会提前给她留个信,但这次主编什么也没告诉她,突然就失踪了,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她看向其他同事,犹豫一会后,她把自己的计划写在一张纸上,然后离开了报社。
一小时后,罗雅来到主编计划要暗访的医院附近,这是一家医院很普通,七层楼高,外墙瓷砖褪色的厉害,说明这家医院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像这类老式医院,建筑风格会给人一种怀旧的感觉,也会让人觉得可以信赖。
不过罗雅知道,之前有市民向主编举报,这家医院里存在非常恶劣的行为。
罗雅不知道具体细节,但她很确定这家医院就是主编要来暗访的医院,因为主编不止一次跟她说过这家医院的名字和地址。
三百六十行,行行有“独活”。
来之前,罗雅已经换上休闲装和平底鞋,重新化上淡妆,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老百姓,同时她已经把针孔摄像头放在皮包里,皮包的拉链没拉紧,露出一个小孔,摄像头刚好能拍摄到她面前的画面。
眼前的医院虽然规模不大,但进出医院的人很多,全是父母和孩子的组合。罗雅还注意到一个称得上诡异的现象,准备进医院的父母,都是生拉硬拽带着孩子进医院,孩子们的表情烦躁不耐,明显是处于叛逆期,她能够理解叛逆期的孩子不喜欢去医院,但离开医院的父母和孩子却有着截然不同的面貌,父母满意开心,孩子一脸乖巧。
进医院的父母孩子看起来像个问题家庭,离开医院的父母孩子看起来却像模范家庭?
罗雅颇为惊讶的看着进出医院的人群,这种存在反差的现象已经引起她作为一名记者的兴趣,她抬头看了眼医院的招牌,再次确定自己没找错地方后,低着头走进了医院里。
医院一楼是个大堂,与其他医院一样,需要看诊的病人需要在大堂挂号,挂完号后再上楼找医生医治。
出于职业习惯,进来后,罗雅先站在角落观察大堂里的情况,无一里外全是父母带着孩子,父母一脸担忧,孩子表现出对医院的排斥,情况和医院外边一样。
确保皮包里针孔摄像机将大堂的画面记录下来后,罗雅便偷偷摸摸往大堂旁边的走廊走去,不一会就消失了,再次出现在一楼大堂时,罗雅已经穿上了护士服,带着口罩,针孔摄像机也被她安装在衣服内层中,她已经计划要用几天的时间调查这家医院,不过她还没想好先从哪里开始调查,而就在此时,她听到有人在叫唤她。
“那谁,你在那发什么呆,赶紧去五楼帮忙,人手不够,快点。”
罗雅顺着声音看过去,在上二楼的楼梯处站着一个护士,刚才也是这个护士在对她说话,她怔了瞬,很快便反应过来,一路低着头小跑过去。
护士都戴着口罩,罗雅看不出对方的长相,不过从对方的声音和上半张脸来看,对方应该是个中年女子。
中年护士看到罗雅的时候稍微愣了愣,显然她也看出来罗雅的年纪不大。
“对不起。”罗雅连忙道歉。
“没事,先去五楼帮忙,主任都发火了。”中年护士应该是没有怀疑罗雅,念叨几句后,便带着罗雅往四楼赶去,罗雅跟在后面,忽然听到中年护士低声喃喃了一句:“奇了怪了,居然有年轻的小姑娘来这里上班?”
罗雅眉头微皱,正要琢磨中年护士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五楼,五楼应该是药库,周围看不到病人,也看不到太多工作人员,中年护士带着罗雅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门前,罗雅注意到这间房的门牌上写着“库房”。
库房里会有什么事忙不过来?
等中年妇女把门推开,罗雅便知道了答案,也看到了让她无法相信的一幕。
中年妇女没有注意到罗雅震惊的眼神,她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条手指大小的长鞭递给罗雅,语气淡漠的说道“别愣着,赶紧干活,这群小屁孩调皮的要命,你要看紧点。”
罗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长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群孩子面前,她迟迟没有回过神来,当了几年的记者,报道过不少光怪陆离或阴暗负面的新闻,她以为再也没什么事可以吓到她,但她被吓到了,就在现在,被吓得厉害。
库房的墙边是货架,中间是空地,一群年纪在十五岁左右的孩子蹲在地上,人数十五,孩子们面前有很多个大箱子。算上罗雅,一共有五个护士围在孩子们身边,眼神漠然的拿着长鞭盯着孩子们。这十五个孩子一边抽泣,一边把大箱子里散装的五色药丸拿出来,按照颜色将药丸分开并放进脚边的盆子里。
十五个孩子身上都有长条状的伤痕,罗雅握着长鞭的手忽然颤抖起来。
有个孩子手臂上有新鲜的血痕,站在他旁边的胖护士手里的长鞭沾着血沫。
那些用箱子散装着的五色药丸,分明是不经过检测的廉价药丸。
孩子们都穿着病号服,他们都是医院的病人。
罗雅强忍住呐喊的冲动,眼前的事她似乎看明白了,又似乎没看明白,但都已经不重要,因为无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都不可能掩盖她正看到的丑陋和险恶。
“阿,阿姨,我……我想上厕所。”
分拣药丸的孩子里,一个女生忽然颤颤巍巍的举起手,看着她身旁的胖护士胆怯的说道。
胖护士轻描淡写的瞥看女生一眼,手里的长鞭一挥,女生痛苦的尖叫,手臂又多了一条伤痕,胖护士冷冷的说“别总想着偷懒,劳罚没结束,谁都不准离开。”
被打的女生抿紧嘴唇,又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我,我快忍不住了。”
胖护士再次挥鞭,叫声再响,这次女生挨了一鞭后,便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同时裤子被液体浸湿,胖护士嫌弃的看着女生。
“装,就知道装。”
一边说着,胖护士视线往周围扫了扫,在看到罗雅后,她不耐烦的说道“你,带她去厕所。”
罗雅怔了怔,低下头:“哦,哦,好。”
她赶紧走过去把女生扶起来,带着她离开库房。
即使被罗雅搀扶着离开了库房,小女生的身体依然在颤抖,找到厕所后,罗雅带着小女生进去,然后她便像疯了般逃出厕所,然后扶着墙壁剧烈的喘息。
怕了,罗雅怕了,她想不明白医院为什么会这么对待医院的病人,这些都是还没成年的孩子啊,胖护士口中的劳罚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医院会有这么多散装药丸,这家医院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罗雅不想再回到库房里,她甚至没有勇气去面对厕所里的小女生,她恍恍惚惚的走到楼梯处,恍恍惚惚的往下走,一直走到三楼,看到走廊里有不少父母带着孩子走来走去,不知为何,她松了一口气。
一个五楼,一个三楼,像是天堂与地狱的区别。
念头刚一闪而过,罗雅便觉得荒唐不已,也再次紧张害怕起来,五楼是地狱,但三楼绝不可能是天堂,如果有地狱,那就有通往地狱大门的路,她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她也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家医院,她要弄清楚这家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对父母看到了站在楼梯上锁眉愁思的罗雅,忽然走过来:“护士,赵医生那忙不过来,没有护士帮忙,你要是有空的话不如过去帮忙吧。”
罗雅看着眼前这对父母,旁边有个戴眼镜的小男生,小男生或是内向和腼腆,一直低着头贴在父母身后。
她有些好奇,问“你们……”
这对父母笑了笑,说:“我们就是想帮些忙,医院帮助很多家庭解决了麻烦,我们不好意思看到医生这么忙碌,就主动帮赵医生去叫护士了。”
罗雅把往下掉的口罩提了提:“那带我过去吧。”
这对父母疑惑的看了眼罗雅,没说什么,便带着她往赵医生的诊室走去。
赵医生的诊室外没有门牌,所以罗雅不知道赵医生是什么科的医生,不过诊室外有很多人在排队,看得出来赵医生很得人信赖。
诊室里还有一间小房,那位赵医生便是在小房里,透过一个玻璃窗口对房外的病人问诊,罗雅刚走进来,赵医生就看到了她,喊道。
“那谁,你你,快点过来。”
罗雅左右望了望,见赵医生喊的人是自己,她连忙低下头推开小房的门走进去。
赵医生拿出一叠病单放在桌面上,对着罗雅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会,还差几单就齐五十单,到时你再一并带给六楼的陈医生。”
罗雅“哦”了一声,低下头站在赵医生身后,她正好能看到这家医院里的医生是怎么工作的。
小房是隔音的,只有一个小窗口可以跟外边的病人对话,所以罗雅听不到外边的病人在说些什么,她只听得到赵医生在说什么,事实上赵医生很少说话,一般对病人的父母说了句“说说情况。”,那些父母就能滔滔不绝的说一段时间。
罗雅在后面观察。
问诊的父母全都带着一个孩子,从情况看,生病的不是父母,而是孩子,是父母带着孩子来医院看病,在跟医生说病情时,父母的表情都很忧愁,嘴巴不停的动着,说的激情处还会指着孩子的鼻子大骂,而孩子们有的内向有的外向,外向的会反驳父母几句,内向的则低着头不说话。
赵医生全程没说几句话,问诊完后,他就会提笔在病单上写几个字。
罗雅立刻往前靠,上半身微倾,想看清楚医生在病单上写什么。结果让她很诧异,也让她不能理解,连续五张病单,赵医生在病单上要么写“森田疗法”,要么写“劳罚”,她注意到如果病人是外向的孩子,医生会写“森田疗法”,如果病人偏内向,他就写“劳罚”
罗雅不知道“劳罚”是什么,但她对“森田疗法”有些印象,但想不起来森田疗法具体是什么。
“好了,你把这五十单送给六楼的陈医生吧。”
赵医生把病单交给罗雅。
罗雅没说什么,接过病单后低着头准备离开,她正要打开门,看着手里的病单,她忽然咬了咬牙,停下来问赵医生。
“赵医生,为什么病单上只有森田疗法和劳罚两种结果啊?”
赵医生看向罗雅,眼神诧异:“问这么多干嘛,雇佣你们的时候不是说清楚了吗,你们什么也别问,干活就行了。”
罗雅:“可……可我是护士。”
“护士?你有护士执照?”赵医生冷笑一声,“一群临时工而已。”
罗雅立刻低下头转身离开了这里,走出诊室,她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眼眸里尽是惊骇。
什么意思?
临时工?
难道说……这家医院里的护士全是临时工?
罗雅想起那个鞭打小女生的胖护士,想起库房里监督孩子们换药的护士,身体就不禁冷颤起来,这家医院绝对不像她看起来那么简单,即便她所看到的已经足够疯狂了,事已至此,罗雅很想马上离开这里,跑出去报警,但当她抬起头时,她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六楼。
六楼有很多房间,密密麻麻,像宿舍一般,这么多房间里,只有一间房有门牌,这间房就在楼梯旁边。
罗雅犹豫了很久,她看着手里的病单,想着之前看到的所有画面,忽然她眼里闪过一抹勇气,深吸一口气,走到有门牌的房门前。
敲门,开门。
陈医生是个矮个子,驼背的厉害,看到罗雅手里的病单,他“嗯”了一声,拿过罗雅手里的病单,说道。
“今天有三个病人可以出院,你去处理一下,已经有人在等你了。”
不是什么可怕的事,但罗雅听到后身体还是下意识的冷颤起来,她回了句“好”后,正要转身离开,却看到陈医生忽然抬起头用凛冽的目光盯着她。
“记住,千万警告病人别把这里的事说出去,知道吗?”
罗雅身体又冷颤,低下头:“知,知道了。”
从房间里走出来,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下一刹那,罗雅满额头的冷汗溢出,整个人如虚脱了般无力的靠在墙上。
病人出院,却要警告他们不能把这里的事说出去。
这里还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罗雅又萌生了退意,但每当她害怕的时候,却总有股勇气冒出来,时刻提醒着她是一名记者,报道事实,揭露丑恶本身就是她的工作。
“坚持下去。”
暗自鼓励自己,罗雅往走廊两边望去,大部分房门是关着,只有一间房的门是开着的,她连忙走过去。
房间里有个护士,看到罗雅,这名护士说了句“终于来了啊,走吧,干活”后,便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径直朝罗雅走来。
罗雅紧张的碎步往后退。
护士疑惑的看了眼罗雅,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朝左边走去。
罗雅低下头,跟在护士后面走着。
六楼的房间出乎预料的多,每六步一扇门,罗雅在心里判断房间的面积,应该只足够放一张单人床。
跟着护士走了一会,停下来时两人站在一扇门前,门上有个数字,156.
护士看了眼手里的档案:“没错,确定是这个病人。”
然后她拿出钥匙开门,门一打开,一股闷气立刻从房里散发出来,罗雅立刻捂住鼻子,同时调整位置踮起脚尖往房里望去。
房间真的很小,里面真的只有一张单人床,除去单人床,房间多余的位置只够站一个人,罗雅不可思议的看着,此时床上躺着一个小女生,小女生面无表情仰卧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眸无神,整个人像是患上重病了一般。
护士皱了皱眉,喝道“156号病人,你可以出院了。”
话音刚落,小女生眉头一皱,突然声嘶力竭的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踉跄的走出来,但靠近护士时便如同受惊的小狗般畏缩起来。
护士冷冷的看了小女生一眼:“跟着我们。”
然后护士继续往前走,在停下来时是停在98号房,推开房门,里面依然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小男生,小男生的反应跟小女生一样,得知自己可以出院,一边哭一边害怕的躲着护士。
再下一间房是49号房,里面的又是一个小男生。
看着这三个小孩,护士抱着档案,语气冷如寒冰的训诫:“如果你们谁把医院的事说出去,我一定会让你们回来继续接受森田疗法,你们应该很清楚,相比于你们,你们的父母更信任医院,不用我多说了吧。”
“知,知道。”
“我……我绝对不说出去。”
“好,明……明白。”
三个孩子迫不及待的应道。
护士点了点头,回头对着罗雅说道“带他们去洗个澡,然后办理出院手续,他们的父母会在下午时过来,你记得跟他们的父母说清楚,孩子的病已经治好了,如果病情复发,可以送回来重新治疗。”
在护士说这句话时,三个小孩的身体一阵颤抖,面如槁木。
六楼有间洗澡堂,各房用木板隔着,里面不分男女,罗雅带着三个小孩去洗澡堂,途中三个小孩都低着头,步履匆急,但又不敢超过罗雅,脚步声听起来让他们像是困在迷宫里的幼兽。
“你们为什么会被锁在……”罗雅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锁在小黑屋里?”
三个小孩再次颤抖身体,颤抖的很厉害,小女生抬起头偷看罗雅一眼,发现罗雅也在看着她,立刻又低下头,连忙说“是我们不乖,我们以后会乖乖的,回去不会乱说话。”
看到三个小孩做出类似本能的恐惧反应,罗雅无由的心酸起来:“你们回去后,什么也不说吗?”
你不说,他不说,等谁说?
三个小孩没有听懂罗雅的意思,其中一个赶紧回答“我们会说,说,说森田疗法的治疗效果很好。”
罗雅脸色微变,下意识的望向整个六楼的所有房门,她依然不清楚森田疗法具体是什么,但从刚才的经历来看,森田疗法无异于把孩子们所在小黑屋里,从孩子们的反应判断,她也没看出森田疗法有什么治疗效果。
她还想问孩子们一些问题,但孩子们明显很怕她,或者说很怕医院的工作人员,她没办法从孩子们口中得到更多真相,便带着孩子们去洗澡,洗完澡后,可以说是自觉,也能说是着急,孩子们像逃跑似得跑到一楼。
罗雅没有机会跟下去,因为陈医生叫她去四楼帮忙。
一楼是挂号处,大量父母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医院看病。
二楼三楼是诊病处,医生的处理结果永远只有“劳罚”和“森田疗法”。
五楼是药库,有病人在药房里分装未经过检测的药丸。
六楼全是小黑屋,把病人关在小黑屋里就是森田疗法。
站在六楼的楼梯处,罗雅往楼梯上面看去,医院共有七楼,她还没有去过的楼层是四楼和七楼,待会她就要去四楼,会亲眼看到四楼的真相,但是第七层楼,上面会有什么?
不知为何,罗雅有种迷路的眩晕感,她感觉自己所在的地方不是医院,而是一个错综复杂、生死攸关的迷宫,无论她怎么移动,都不可能找到真正的出口。
她不再像最开始时那么害怕,而是变得心情沉重,呼吸艰难,她在陈医生的带领下来到四楼,四楼和六楼很像,也有很多房间,但房间的面积大了许多,里面放有木板床,经过的时候能看到有孩子在床上坐着,孩子们看到她经过的时候,会惶恐的移开视线。
陈医生没看周围一眼,带着罗雅来到一个大房间外。
“盯着他们,这些病人是刚来的,还倔的厉害。”陈医生皱着眉看向大房间里,“如果病人不听话,记得用龙鞭教训他们,不用客气。”
说完后,陈医生从门旁边的柜子里拿出长鞭,递给罗雅。
罗雅看着陈医生递过来的长鞭,内心波涛骇浪,因为这根长鞭跟五楼药库的长鞭一模一样。
龙鞭,这种长鞭叫龙鞭。
罗雅不敢乱说话,接过龙鞭后低着头走进大房间里,在进房的同时,她的余光瞥到门上的门牌,门牌写着三个大字——劳罚房。
劳罚房里的情况和五楼库房里一样,一群拿着龙鞭的护士围在四周,一群穿着病号服的小孩在医院护士的注视下,有的洗碗,有的洗衣服,有的扫地,有的拖地,每一个病人都在劳作。
突然间,挥鞭声响起,罗雅瞪大眼望去,只见一个男护士用龙鞭挥打一个小男生。
“别偷懒,继续干活。”男护士的语气里听不到任何情绪。
小男生哽咽着不敢反抗,他身上已经有好几道鞭痕了。
罗雅低着头,拿着龙鞭站在空位上,戴着口罩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如果有人盯着她的眼睛,就会发现这名刚进来的护士的眼神里充满愤怒。
一开始,罗雅并不知道“劳罚”和“森田疗法”是什么意思,后来她在六楼明白了什么叫森田疗法,现在她明白什么叫劳罚了。
劳动惩罚,便是劳罚。
这家医院医治病人的方式,就像恶魔用恐惧奴役万生。
她不明白,为什么朗朗乾坤下会存在如此肮脏污秽的地方,而且还是以医院的名字存在,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家长把孩子带到医院里来,难道孩子们回去后没有跟家长说医院里的情况,难道……
突然间,几幅画面在罗雅脑海里闪过。
六楼的三个小孩去洗澡前,那名护士说:相比于你们,你们的父母更信任医院。
在三楼时,找赵医生看病的父母,一直在批评身旁的孩子。
医院外,一楼里,那些带着孩子来医院的父母,他们的表情何等的忧愁。
罗雅似乎明白了。
或许……真正需要医治的人不在医院里,反而……不需要医治的人,却困在了医院里。
“我要把这里的真相公诸于世。”
或者正义使然,或者因为公道好良心,勇气像是龙卷风般朝她席卷而来,罗雅看向身旁的护士,从上半张脸来看,对方也是个中年妇女,罗雅沉吟了一会,慢慢的移动脚步朝旁边的护士走去。
中年护士注意到了罗雅,眼神变得疑惑。
罗雅小声的问她:“这群孩子为什么要被劳罚,你知道原因吗?”
中年护士虽然疑惑,但没想太多,回答道“很简单,这些孩子在家里不乖,父母管教不了,以为孩子们脑袋有病,就送到医院来治疗,劳罚是陈医生制定的治疗方法。”
罗雅:“用龙鞭打孩子,逼着孩子们干活,也算是治疗?”
中年护士:“管这么多干嘛,我们都是临时工,赚点生活费就好,别管这么多。”
罗雅目光灼灼的盯着对方:“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谁知道中年护士突然转移视线不再看罗雅,也没有回答罗雅的问题,表情也变得很奇怪,罗雅不明所以,刚皱起眉头,旋即想到一种可能性,立刻瞪大眼转身朝身后看去。
驼着背的陈医生,不知何时站在罗雅身后。
罗雅惊骇的看着陈医生。
陈医生愤怒的盯着罗雅,他突然伸出手把罗雅的口罩撕下来,看到罗雅年轻的脸蛋,他冷笑一声。
“你不是护士……你是记者吧。”
罗雅盯着陈医生,说:“你是魔鬼吧。”
陈医生很矮,身高与罗雅的胸同高,意识到罗雅的身份后,他立刻扫视罗雅全身,很快就发现别在罗雅护士服纽扣间的针孔摄像头。
“果然是记者,又是记者……”
他叹了口气:“你们这群蛀虫,不会明白我做的事有多伟大。”
罗雅被陈医生的话逗笑了,她指着房里穿着病号服的孩子,大叫:“这就是你所说的伟大的事,那……”
话没说完,罗雅感觉后脑勺传来一股剧痛,紧接着浑身发软,控制不住自己昏迷了过去。
……
醒来时,罗雅躺在一张病床上,病房不小,不是六楼用于森田疗法的病房,脑袋还是很疼,但她慢慢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再加上自己躺在病床上……
难道自己被救了,难道医院的事曝光了?
罗雅立刻下床打算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要确保医院的事是否被曝光了,她很希望被曝光了。
她推开门,冲出去没几步就慢慢停了下来,然后愕然的看着周围。
外面不是正规医院的走廊,而是一个大厅,大厅里有很多人,全都是成年人,正穿着病号服走来走去,但这些人的表情都很奇怪,目光呆滞,表情恍惚,走路左晃右摇,嘴里发着“嘤嘤嘤”的叫声,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开口说话一样。
罗雅知道这里是哪里了,或者说她想起这里很像什么地方——精神病院。
为什么自己醒来后会出现在精神病院了?
罗雅无助的看向四周,她试着和精神病人沟通,实际上连基本的交流都不成功,忽然间罗雅发现最左边的墙上有个小窗口,只不过用海报遮住,不容易被发现。
她冲到窗户旁,望向外边,然后她的身体再次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这次是恐惧的颤抖,她有多恐惧,身体就颤抖的有多厉害。
窗外的风景,她认出来了。
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全是父母和孩子的组合,那条路,这些人,这里不是精神病院,她还在医院里。
她在医院的七楼。
罗雅抱着双臂,身体颤抖的仿佛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中,她看向大厅,看着面前形形色色的精神病人,她不明白,为什么这家医院会有这么多精神病人。
“主……主编?”
罗雅神情一滞,惊愕的看向前方坐在沙发里的男子,她连忙跑过去,跑到那名男子面前,看着对方呆滞无神的表情,罗雅的眼泪便止不住。
眼前的男子,正是罗雅的主编,是那位失踪好几天的主编。
罗雅摸着主编的脸颊,哭着说道“主编,你没事吧,我是罗雅啊,我来找你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他听不懂了。”
一道阴沉的男声突兀的在罗雅身后响起,罗雅如惊弓之鸟般站起来,瞪大双眼惊恐的看着对方。
对方是个男护士,他左手捧着一杯水,右手掌心里有好几颗药丸,男护士缓缓地朝罗雅走来。
“你也有病,这些药丸能让你痊愈,吃吧,来,吃吧。”
“你是谁,我不吃,我没病,我我……”
罗雅想要逃跑,转过身却撞到主编的膝盖,整个人倒在主编怀里,男护士大步走过来,面无表情的把药丸塞进罗雅的嘴巴里,然后往罗雅嘴巴里灌水,直到罗雅把药丸吞下。
“吞了药丸之后,你就会变乖,就像……他们一样。”
罗雅在昏迷前看到的是主编的脸,她心里有道声音在提醒她,或许再过不久,她就会真正的找到主编,并且陪在主编身边了。
医院外的人行道绿化非常成功,路旁成排的绿树,行人们穿过绿荫到进出医院,仿佛踏上通往安逸的道路。
一对刚把孩子送进医院里的父母,走在绿荫道上聊天。
“这是家良心医院啊,我很多亲戚家的叛逆孩子都送了进去,出来后都变成了乖孩子。”
“是啊,我前年就带了大儿子来这里治疗,回来后大儿子就变得又乖又孝顺,乐得我哟,刚好我的二儿子最近越来越调皮,就也带过来治疗了。”
“幸好有这种良心医院,不然我们家的流浪孩子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哦。”
谈到兴致处,这对父母同时回头看向医院的招牌,其实医院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家医院能真正解决这些父母的难题,让他们的孩子如机器般恢复出厂设置。
“我听说最近有记者在报导医院的不好,你们说万一医院倒闭了怎么办?”
“哼,我看这些记者才应该关进医院里好好治治。”
“就是,医院没了,我们家的流浪孩子怎么办啊?”
……
报社依然还是那么忙,忙到大家都知道主编和罗雅失踪了,却没去想太多,也不知道究竟要过多久,才会有人发现罗雅留在桌面上的纸条。
END.
本文来源于葫芦世界的【职业人奇幻手记】主题,该主题世界由平台作者鱼子仙人创建。
主题世界简介:信条,类似于日本的匠人精神,将自己做的事说出花来,也是一门技术。 就连古代怡红院的老鸨,都有自己的职业信条呢!出来混,你要是没信条,咸鱼都不想理你。所以,本主题欢迎各种职业人来讲故事,无论你是股票之王,还是魔术师,或者是异世界的神神怪怪,只要你想倾诉有关职业的任何故事,这里24小时为为你留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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