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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这阵子神色有点凝重，目光像西下的夕阳略显黯淡，看到熟悉的环境和身边熟悉的人，眼神里还溢满依依不舍的呆滞。看到妻子似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三天前，老侯突然发现舌根下出现一异物，那异物，硬梆梆的，不疼不痒，真真切切，老侯是个优秀的外科医生，主任医师的头衔警觉地提醒他，“老侯，你该认真思考人生了”。老侯那会还没戒烟，躲在夕阳余晖中的阳台，烟雾缭绕，氤氲的烟雾冲击眼帘，像一阵台风席卷海面，浪花打湿睫毛，望着天空逐渐凋零退潮的霞光，他回想着自己上下五百年，奋斗过、成功过、失败过。如今父母都已仙逝，儿子已经成家，他像一个负重已久的旅行者，刚刚到达一个可以休息的驿站，可以放下人生沉重的行囊，即将开启一个全新的自己，浑身轻松释然，接下来，他有许多激动心弦的安排……像一幅春意盎然的蓝卷，墨迹还不曾干透，突然被一双无情的手撤走，已然做了否定，老侯面前再次摊开一张白纸，他要重新规划、布局人生。
老侯点燃起一支支香烟，大脑里塞满太多的回忆，太多的思绪，还有那没有达成的心愿，他要慢慢地梳理。想到妻子，他的心在微微颤抖，一阵痉挛。妻子和他生活近30年，风雨飘摇中同舟共济，之前那副篮图上多是自己和妻子，现在他像不信守诺言的商人，提前撕毁合约，只身隐退。一阵烟波再次袭来，更猛烈地抽打他的泪腺，面部表情受到渲染，配合起来，便抽抽嗒嗒了。
今天妻子不在家，老侯想的透彻。第二天，他选择一个比较合适的时间，和妻子说出他的病症，他掖藏住沉重的忧伤，语气轻描淡写。妻子陪着他，拿着专家号，等在候诊大厅，专家和专家的交流，只需三言两语。口腔科的专家慎重地带上喉镜，仔细查看眼前的外科专家，“你该戒烟了，牙齿腐蚀的厉害，”他好像故意避重就轻，接着说“你的舌头只是......”他把声音拖的冗长，“只是舌根下嵌顿一块食物果壳”。“啊...啊...，在这，在这”。躺着的老候有点怀疑眼前的专家，急于想帮医生定位，他躺在诊查床上，执拗地抬起头，嘴巴长得更大，把右手的食指指向口腔的最深处，像电子扫描。“我知道，我知道，看的很清楚。”说着，医生用弯钳夹出一块黑褐色不明物，丢到不锈钢弯盘里，好像还发出“叮当”一声，清脆悦耳。他和妻子不约而同把头伸向弯盘，夫妻目光相对，妻子捂住嘴，吞咽下“噗嗤声”，她看的很清楚，是一个鸡头米的残破外壳。一个月前，闺蜜寄来家乡的鸡头米，是她的最爱，三天前晚上，她就煮了一盘，看着电视和他一起享用。想不到，他想唇齿留香，还私藏了一点。老侯砸吧砸吧嘴，空捞捞的。老侯快速撕毁第二张规划图，重新铺上一张崭新的白纸，他要好好的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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