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红红火火地春节,这一天时值大年除夕夜,依然坚守在岗位上的阿九收到了一条紧急通知。
“现有ICU护士阿九主动请缨,其专业素质过硬,有呼吸道疾病专科工作经验,经院方审核批准阿九作为此次赴汉医疗队一员。请阿九收到通知后与2020年一月26日早上8点在医院行政三楼集合,届时将举行出征仪式。”
在ICU更衣室的阿九透过手机屏幕逸散出的蓝光看到了这条通知。按理说今天并不是阿九当班,这已经是他连续三年在科室过除夕了,按照他们科室的传统,大家一般都是轮着回家过春节。
但是阿九却把这个机会留给了同事,每当护士长问阿九为什么不回家过节?阿九的回答总是那么平常,他说:“我喜欢这边暖和的天气,还有她们答应的腊肠。”
护士长听了却摇了摇头。阿九不说,护士长也不问,在护士长眼里阿九是一个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地好孩子,他往往一个人可以干几个人的活儿,手脚麻利,最主要的是专业素质过硬,为人谦和。
总是不争不抢,许多护士和医生都喜欢和阿九当班,因为只要有阿九在,他们总是能安然的度过慢慢长夜。许多人都想问,这么一个好的男孩子为什么不谈女朋友呢?阿九总是笑笑不说话。
除夕夜阿九和同事换了班,当他换好了无菌衣,正准备从清洁区走向无菌区时,阿九放在更衣柜子里的手机却响了。
一首徐梦圆的电音《PDD》,欢快的旋律为阿九所钟爱。接通电话,电话你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声音浑厚,略带温怒。
“臭小子,年年不回来过年,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父亲?”
阿九嘴角上扬:“父亲年轻着呢,没老,我这边不是工作忙嘛!再说,回来也只是吃顿饭而已!”
“吃顿饭!你个臭小子,我们多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我知道你还在因为你奶奶的死而耿耿于怀。但是生老病死这是常态,人总要往前看,不能老活在过去。再说了你也尽力了,你只是一个护士又不是一个神仙。臭小子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过几天无论如何都要回来一趟,你妈帮你安排了一场相亲,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听到父亲的话语,阿九上扬的嘴角被过往的旧忆抹平,那是他痛苦的回忆,若是用心理学术语来说那叫“应激性心理障碍”。那一年阿九二十岁,他亲眼目睹从小把他拉扯大的祖母在他面前撒手人寰,究其原因在于阿九在大学头两年荒废学业,没有好生学习急救的常识,因为错过了最佳急救时机,阿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祖母于他怀中永眠。
阿九一直在埋怨自己,当然他也在埋怨那天和祖母吵架的父母。其缘由是阿九头两年在学校成绩太差而收到了留级警告,这个消息被他父亲所知。
父母对阿九苛责,祖母一旁护着阿九。多年来,阿九一直享受着祖母的呵护,从未让他受过半分寒热。
但是就在一家人拉拉扯扯地过程中,阿九的祖母却突发心脏病,一直荒废学业的阿九一时间手足无措。当120赶来时,医生告诉阿九,他们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从那天起,阿九明历经过悲痛后终于明白了课堂上老师常常对着他们说“时间就是生命的道理!”。浅薄的言语,平淡的词汇,却总是能激起阿九内心深处的愧疚感。
于是阿九发奋努力,他用半年的时间努力自学补回了之前的功课,又用一年的时间在实习岗位上证明了自己。面对危重病人,他总是跑得最快,面对病人的呻吟他总是第一时间赶去查看。
阿九知道自己并没有别人眼中的那么伟大无私,他只是想通过在治愈他人的过程中找到救赎自己的办法。每当病人给予他一个微笑,阿九也会回以一个微笑,每当从死神手中抢回一条生命,阿九就觉得自己内心的愧疚感淡了几分。
但是阿九一直不愿意回家,这些年他一直在外,原因就是他觉得自己还没能鼓起勇气去面对曾经那个不堪的自己。在看到武汉爆发疫情的消息后,阿九是科室里第一个请求赴汉支援的医护人员。为此他还写了一篇长达五千字的请愿书。
电话里阿九的父亲久久未听到阿九回话,于是又问阿九:“臭小子,过几天你到底回不回来?”
又是沉默了许久,阿九用平淡的语气说道:“爸!我要去武汉。”
“去就去呗,臭小子偷偷瞒着我们找了女朋友对吧?记得带回来见我们.......”
阿九的父亲打趣儿道,但是话到一半,他去猛然想起了什么。话音一转,却是焦急的声音。
“等等!你刚才说你要去哪儿?武...武汉..”
阿九再次肯定的道:“对,武汉!”
“儿子,你听我说。武汉现在正爆发着严重的疫情,你要明白你是我老李家唯一的儿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去给你爷爷交代?自打你祖爷爷开始,我们家一直一脉单传。你要去武汉,你老子我不同意!”
阿九再次说道:“名单已经定了。”
阿九的父亲爆发道:“定什么定?你是我儿子,不是医院领导的儿子,老子说不让你去就不让你去,你等着我这就打电话给你们医院领导。”
九父一本正经地道:“你别挂电话,孩子他妈你快过来!”
九母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干嘛?没看到我正在为咱儿子做腊肠吗?他最喜欢吃了,你整天就知道嚷嚷也不知来搭把手。”
九父:“废什么话,你还在做腊肠,你儿子就快一辈子不能吃腊肠了。快把你手机拿来!”
九母一听却是“咚”声,手中的瓷盆摔在地上,立马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咱儿子怎么就不能吃腊肠了,新年大吉的,你怎么能说这种晦气话?”
阿九也听到那一声响动,他轻声地唤了一声:“妈!”
九母一听是儿子,也不管手上的油渍一把抢过九父的电话:“儿子,你是不是要回来了?妈给你说,我可是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腊肠。只要你回来,妈妈什么好吃的都给你做。这么多年你总该回来看看妈。你不知道,你爸爸头发都开始白了!”
听到九母的声音,阿九喉咙微动,却是不知道算不算哽咽。
九父却是一把夺过电话:“阿九,快把你们医院领导的电话告诉爸,这次一定要听爸的话,咱不去好吗?”
九母疑惑道:“去哪儿?”
九父烦躁道:“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武汉,要不我怎么可能拦着!”
九母看着春晚插播的疫情消息,她双眼微红,死活抢过了九父的手机:“九儿,你听妈妈说。这次比当年非典还要严重,你就别掺和了。爸爸妈妈就你这一个儿子,你是我们全家人的希望,我们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如果你奶奶还在,也一定不会让你去的。乖,听妈的话,好吗?实在不行,咱就辞职.....”
阿九打断了母亲的话:“妈,正是因为奶奶我才决定去武汉的。那里还有很多人的奶奶,他们也有家庭,也有爸妈,也有孩子。儿子不孝,但是你们放心你儿子我是最棒的,一定会没事儿的!”
此时阿九也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九父暴怒的声音:“什么没事儿?这电视上,新闻上都报道了。武汉都被封城了,你休想唬我。”
“啪嗒!”
阿九挂断了电话。阿九知道这些年自己对父母一直很冷淡,多年不回家甚至和他们的关系降到冰点。但是阿九向来是这样的,如果没有祖母的死,也许阿九会做个别人眼中乖乖孝顺父母的好孩子,也许他会成为一个连大学都读不完的社会青年。
但是人生本就没有那么多也许。阿九并不完美,并不高尚,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这一切他心中十分清楚。
只是不一会儿阿九的电话又响了。
这一次阿九没有接,他只是用半文不白的口吻回了一个消息:“父亲大人,自古忠孝两难全。我幼时你也曾如此教导我:为国为民。这是一场战争,战争当中我李家怎能有逃兵?请转告母上大人,切莫为我担心,还望父亲保护好母亲.......”
九父看到儿子狗屁不通的文字,却是摇了摇头。他知道这就是阿九,那个从小忤逆,却始终有自己想法的阿九。
九母眼泪滴落成溪,九父却把阿九发的短信给她看。
却是佯怒道:“哭哭,一天就知道哭。你儿子说要去打仗,你还不快去给他准备干粮?”
九母却抽咽道:“可是...可是....”
九父瞄了一眼春晚上的即性诗歌,听着那激情澎湃的声音,仿佛想到了什么。
“可什么是?老子的儿子老子最清楚,他能有什么问题?想当年,我徒步西藏,走马边疆......”
九母抬起头:“你就可劲儿的吹吧,你有咱儿子厉害!咱儿子.....”
九父粗鲁霸道地将九母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好了,好了!我们应该为儿子骄傲,你看电视上不也说了吗?他们将化作最美的逆行者,前行,再前行!”
阿九发完信息,他大抵能猜到电话那头父母的样子,他也相信他们一定会理解自己。阿九收拾心情,转身向病区走去,因为这里还有他的工作。
这本是一个辞旧迎新欢喜的夜晚,但是许多人却是无眠,有人坚守在岗位,有人忧心忡忡,有人在顽强地抵御着病魔。他们也许是只是普通人,是身边的亲人,是特殊岗位的工作者,他们与我们无关,却又相关,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从不畏惧灾祸的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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