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习俗——记忆中童年的端午节

        再有两天，便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端午节了。端午节是在农历五月初五日，所以温州话又叫做“重五天”，也有叫重午节的。在民间，重午有吃粽子、鸡蛋和划龙船的习俗。

        小时候听父亲讲故事，说古代有个叫做屈原的清官在重五这天跳河死了，百姓怕他的尸体被鱼虾吃掉，纷纷往河里丢粽子、鸡蛋喂鱼虾，又在河里划起船来驱赶鱼虾，所以就形成了重午的民间习俗。父亲读的书不多，当然讲不出楚国大夫和汨罗江，也不知道这种传说正确与否，但至少在父亲讲的故事中，我懂得了重午是为了纪念屈原的，也懂得做一个好人是能够得到老百姓敬仰的。这也是父亲教育我们的一种方法。

        那时候，过重午的习俗比起现在来要有趣得多。农历四月底，家家户户就开始包粽子了。包粽子是要用糯米的，馅以蚕豆、蜜枣等，包好后浸泡在灰汤中煮熟，叫做灰汤粽。灰汤一定要用晚稻的稻杆灰泡制，有一股天然的淡淡的清香，并且还有防腐作用。粽子十个为一“担”，煮熟的粽子挂在楼板底下，可以吃上十多天。

        重午这天清晨，母亲会早早来叫我们起床。父亲在天色还一片漆黑的时候就挑着水桶到外河口取水了，那时候温州还有储存重午水的习俗，重午这天人们会在凌晨或中午去河里挑水。如果上一年冬季有下雪的话，有些家庭还会铲取干净的积雪存储在“瓮儿”中，化为雪水待到重午这天拿出来用。母亲取来稻草、柴枝、菖蒲根等多种草药，用水浸泡在铁镬中，放入鸡蛋、咸鸭蛋开始煮重午蛋。我和妹妹则将准备好的菖蒲叶子挂上门窗，叶子的底部还要包上红纸，意喻红红火火。门窗上挂菖蒲据说可以辟邪。接着，父亲又会点燃柴枝，用烟将屋角门后熏了个遍，再喷洒一遍雄黄酒，这样可以预防毒虫爬蛇。

        到了中午，家里还会摆起重午酒，菜肴非常丰盛，甚至不亚于正月酒，除了鸡鸭鱼肉外，炒面、薄饼、鸡蛋、杨梅也是少不了的。那时，我曾祖母还健在，一家四代十几口人挤在八仙桌边，吃吃喝喝讲讲“闲谈”，其意浓浓，其乐亦融融，特别的温馨。我至今仍然很怀念这种大家庭的味道，怀念我的曾祖母和我的祖父祖母。吃过重午酒，母亲用煮过重午蛋的“草头汤”兑温水给我们兄妹洗澡，据说“草头汤”洗澡可以预防各种皮肤病，但奇怪的是我不论用“草头汤”怎样洗澡，每年夏季的皮肤过敏总会如期而至。洗澡后，母亲又给我们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带我们到外河口看龙船。外河口河面宽阔，我们村的两只龙船常常在那里斗来斗去，比赛哪只划得更快。

        当然，重午这天对我们小孩子来说，再开心的还是撞蛋的游戏。

        清晨，母亲在叫我们起床时，还会给我们一个她几天前编织好的卵袋。卵袋是用多种颜色的毛线或纱线编织成的，花花绿绿，五彩斑斓，顶端用一条长长的线绳一系，可以挂在脖子上。母亲在煮熟的重午蛋中，挑选了几个蛋壳比较硬的，装入我们的卵袋中，我们把蛋往脖子上一挂，便飞奔出家门，找小伙伴们撞蛋去了。

        撞蛋也是讲究技术的，不能单纯的依靠运气。一般说来，鸭蛋是要硬于鸡蛋的，蛋尖那头更是胜于圆的一头。撞蛋时，为了体现公平，通常是尖头对尖头，圆头对圆头。但也有小朋友作弊的，将整个蛋紧紧拽在手中，只露出一点点蛋壳，让你分辨不出到底是尖的一头，还是圆的一头。更有人在两个蛋即将相撞的那一刻，突然把手来个九十度拐弯，用自己的拳头迎上对方的蛋……撞赢的一方手舞足蹈，撞输的一方更会垂头丧气，像是打了败战。如果发现对方作弊，撞输的一方也会抗议，甚至还会为此发生打架。我读小学时，有个同学用一个逼真的石头卵装在卵袋里作弊，那一天，他撞遍全班无敌手，得瑟得像只斗败全场的公鸡。后来，他作弊行为暴露了，被一群同学按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

        如今，重午节存重午水、草头汤沐浴、焚烟、撞蛋等习俗只依稀存在于我童年的记忆里了。昨天我参加划龙舟现场保护，听人讲现在龙船都没有人划，有的地方甚至要出钱雇佣外来民工来划，长此以往，过不了多久只怕重午节也将成为一个名存实亡的传统节日了。

2018年6月15日夜于下吕浦

远去的习俗——记忆中童年的端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