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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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二胎。一开始只是偷偷的想。

一居室的家已经够满当的了。除了她和老公的必须品，剩下都是女儿的东西。为了能让家里看上去不那么拥挤，她时不时就得把女儿的某样东西丢出去。有时是一两个玩旧了的毛绒玩具，有时是一双踢秃了的小皮鞋。

老公说，最该扔的是那张小床。从女儿出生，就并在大床侧面，实木的，一米多一点长。女儿睡了两年就爬回大床跟他们一起睡了，小床却一直没挪窝，一直挡在卧室的门口。她好几次推着那床都走到门口了，可又给推回来了，还好着呢，扔了怪可惜的。

随着她三十五岁的生日越来越近，二胎的念头每日每夜的在她脑子里疯长。再不生，她怕自己生不出来了。好几次，她都在半夜醒来，看见小床上躺着一个小娃娃，小鸡鸡骄傲的翘着。她一伸手就能够到那软软的胖乎乎的小手，她一侧身就能摸到女儿被汗浸湿的头发，这样的画面，让她觉得满足。

她没敢跟老公说。老公干的是销售。卖中央空调。一礼拜有三到四天都要应酬。喝酒是家常便饭。肚子越来越大，签的单却越来越少。要二胎就得提前“封山育林”，喝酒都签不成单子，何况不喝？！那一家人靠什么吃饭？

靠她吗？她在国企坐办公室，一坐就是十年，从小职员坐到了办公室副主任。可除了活儿更杂更多以外，工资只涨了500块。要调工资，得先上级别，至少得当上主任才行。她来报道的时候，主任就在了，比她大十岁，看上去比她还年轻，估计至少还能压她十年。她不是没想过辞职，还偷偷去过好几家私企面试过，可人家都交待，工作需要加班，也不保证周六日。老公已经这么忙了，自己再加班，那女儿怎么办？把她一个人锁在家里？

她就一直憋着。好像也只能憋着。

转眼就到了国庆。

老公最不喜欢国庆。夏天过去了，冬天又还远，空调的单子很难促成。虽说公司也会趁国庆设计不少大力度的促销和折扣，可麻烦的是，你根本找不到人去讲这些优惠——好多采购在正式放假前就已经走了，出国的出国，回老家的回老家，连上各种调休，一走就是十几二十天，连什么时候回来都没个准信儿。找不到采购，她老公就闲一些。不用出差。不用喝酒。在家的时间也多一些。

她特别珍惜老公在家的日子，也因此最喜欢国庆。她总心疼他累。从不撺掇老公带她和闺女出去玩儿。她跟老公说，这日子口，到处人山人海，凑那热闹干啥？咱们一家人就在家附近走走看看，好好休息休息，挺好。

她喜欢国庆还因为休完这7天假，再过三周，就是她的生日。每年生日她都会给自己买个小礼物。预算总是不超过50块。去年，她花35块在公司附近的天桥给自己买了三对耳环，一对水晶的，一对蓝宝石的，还有一对钻石的，虽然明知都是地摊货，可小小的，在耳朵上闪着，足够让她开心。

今年给自己买什么礼物她还没想好，可国庆节她早打定注意还和往年一样过。

第一天她们去了家门口的一个小公园。第二天，她在家洗衣做饭，让老公陪着女儿。两个人先是在客厅画画，后来父女两围着小木床玩起了躲猫猫。她在厨房，听见女儿咯咯咯笑个没完，她觉得这才是假期应该有的样子。

那天夜里，老公翻身压在她上面，左手伸到床头柜的抽屉里一阵摸索却没有摸到东西。老公叹了口气，要下来却被她按住。

她轻声说，来吧。

那怎么行？！开玩笑！

我例假前几天刚完，还没到排卵期。她昨天刚算过的。

真的？老公问。

她不说话，手上却更使劲儿，紧紧攥住他的胳膊。

空空的小床跟着大床一前一后的晃悠起来，嘎吱嘎吱，女儿在波浪里依然稳稳的睡着。

那天早上他们全家人都起得很晚。秋天的阳光从窗帘的边缘钻进来，温柔的照在小木床上。老公说，去逛逛超市？她一笑。明白了。是啊，得去。该买的，得买。

小木床又晃悠了几回，老公的客户拜访就慢慢恢复正常了。家里又常常只剩她和女儿。

这两天，女儿从幼儿园一回来就画画，还捂着不让她看。她猜到了，肯定是打算生日当天送给她。去年生日她就收到了一张，那会儿女儿还不会画规则的形状，画面上是一堆五颜六色的线条和圈圈点点，只能算是涂鸦。可这也足够了。比起那些淘气的小小子，女儿就是贴心些。可养女儿也费心些。等长大了，当女人了，事儿就更多了，最起码每个月都比男人多出一档子事儿来。想到这里，她走进卫生间，褪下裤子。护垫上还和前几天一样，干干净净。

她一向很准的。拎起裤子时，她无意中瞥见了卧室门口的小木床。

她浑身抖了一下。

她突然想到明天要给自己买什么生日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