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吃玉米。
每年从6月底一直吃到11月初,从嫩到一包水儿吃到老韧磨牙,算下来怎么都有一百多个。其实,刚上市的玉米和临过季的玉米都不好吃,可还是要仪式一般地从头吃到尾。6月底亮着眼睛咂嘴,“我的玉米季来啦!”11月初咂咂嘴,“又一季过去了,再吃就是明年啦!”我拒绝寒冬腊月冷库里储存的玉米,皮相虽然完好,却只是塑料花。
闻起来最甜的三种味道是糖炒栗子、烤红薯和煮玉米。前两种流淌在街头,后一种弥漫在家的厨房。从小就踮着脚尖等妈妈打开锅盖,甜丝丝的味道随着水汽涌出,像一个灵秀的山里姑娘俏生生地从你身边走过,她没有留意到我的存在,我却被她勾了魂。直到妈妈拿筷子扎了一根玉米递给我,我才魂魄归来,咧着唇龇着牙噓着气咬下去,从那时我就有了一个生理常识:牙齿坚硬,但是也知道冷热。到后来,是女儿踮着脚尖等着我,欢喜地接过顶着玉米的筷子,烫的舌头直吸气也要一口一口啃下去,我仿佛看到我的厨房和妈妈的厨房重叠在一起。
最看不了风卷残云般吃玉米的样子,好好的一个玉米棒子被啃成了癞痢头,简直是暴殄天物。玉米就应该一溜一溜地吃,当然,掰开的玉米一圈一圈地吃也是好的。吃完玉米粒,散落的小胚芽也要捡起来,不够塞牙缝的就用门牙细细地切碎,体会它不同于玉米粒软糯的嫩脆。
刚参加工作不久,一位年龄大的同事说起当年当兵,正是国家困难时期,吃的都是脱了了胚芽的玉米粒磨面蒸出来的窝头,用他的话说那是“喇嗓子,得直着脖子用水送下去”。我惊异离了小小的胚芽,玉米面就那么粗糙难吃吗?小小的胚芽脱出来又去了哪里?他告诉我,玉米最大的营养和油脂都在胚芽里,胚芽拿去榨油,剩下的玉米粒如果不是因为当时人民没有吃的,就只配喂家畜了。当时我是半信半疑,毕竟当时市场上只能看到豆油和花生油,我不相信嫩嫩的玉米胚芽里有油。后来,超市里玉米油随处可见,每当看到玉米油,我就想起那位老同事直着脖子咽窝头的样子。
玉米最好吃的就是白水煮,剩玉米最好吃的做法则是炒玉米粒,这是我从一个好友的姐姐那里学来的。锅中放一点点油,葱花姜丝爆香后放入玉米粒。翻炒几下,玉米粒头部微微焦黄的时候撒入一点点盐,这就成了!好友姐姐说还可以放孜然粉或者辣椒面,有烧烤的味道。我从来不尝试,因为玉米天然的清香就是要少油薄盐的才能凸现出来。后来,好友远赴意大利,每当炒玉米粒的时候,就想起我们两个围着一个盘子剥玉米粒,一边剥一边捡几个吃。
还有一个好友,也是极爱吃玉米。把早市上几家“玉米专卖户”一一筛选后确定了一家。连续几年,每到玉米季,三天两头赴约般地去买。她说每天吃完饭,再拿一个玉米溜溜缝。别人都是拿汤或者粥溜缝,她拿玉米这么“实在”的东西溜缝,这得多爱玉米呀!所以我也爱去她家吃饭,吃完韭菜小白菜虾仁肉馅的饺子,喝上一碗加醋的饺子汤,然后一人拿一个玉米,坐在沙发上一边聊天一边溜缝。
今年的玉米季过去了,明年的还会来,就像生活一个坡爬上去,清风拂面荡去一身疲惫和不堪,接下来就是另一个坡要去爬。
有玉米这么好吃的食物,有同样爱吃玉米的朋友,日子像玉米一样清甜,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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