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芭蕾资优生的故事。十岁时她从全国几千多个苗子中脱颖而出,被选入北京舞蹈学院附中芭蕾系;在附中期间拔尖,她是参加比赛时老师从来不为其准备Plan B的零失误选手;十六岁被选送瑞士洛桑参加国际芭蕾舞大赛,她冲进决赛为自己赢得全奖赴汉堡芭蕾学校学习的机会,同年获得“桃李杯”舞蹈大赛金奖;十七岁时自己投简历到瑞士、德国和英国的芭蕾舞团,毕业前她拿到英国伯明翰皇家芭蕾舞团的终身合同。
在采访张毅婧前,我认为芭蕾极美,也极残酷。舞蹈演员在儿时就要与芭蕾签下“卖身契”;她们翩若游龙,矫若惊鸿的舞姿背后是日复一日的刻苦训练;优雅的粉红色缎带鞋包裹着的是一双或被伤痛烙印或多少变形的脚;这些容颜俊美、体态挺拔的演员大多要在35岁前告别舞台;即使是活跃在舞台之上,她们的报酬也远不及那些荧幕上的演员。可张毅婧却说:“虽然在外人眼里我们的生活很苦,但我很尽兴。”嘴角轻扬,眉眼含笑,这位专业的芭蕾舞者始终如阳光般明朗。
2006年的洛桑国际芭蕾舞大赛(Prix de Lausanne)是张毅婧舞蹈生涯的转折点。那年她16岁,是北京舞蹈学院附中六年级的学生,和另外三位同学一起,由曹锦荣和王健两位老师带到瑞士参加比赛。张毅婧总说自己运气很好,”正好赶上末班车,当时是学校还给每个人一些预算‘,到了瑞士,“我们参加比赛的人报名后每人发几百法郎,高兴坏了,这回赚大钱了。”
在洛桑,因为六人中没有一个会英文,他们拿着报名后发的单子面面相觑、一头雾水。直到看到比赛的舞台上有其他选手在跳舞,几个人找来会说汉语的志愿者翻译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单子上写着选手可以轮流到舞台上练功。四个小选手听完就立马跟老师申请,”我们现在就回去拿舞鞋!“高低不平是沿着坡地而建的洛桑市最大的地形特色,四个小演员沿着大坡儿快跑来回二十多分钟,等到了训练的地方,虽然每个人都小腿酸疼地厉害,还是换上舞鞋争分夺秒地开始练习。
洛桑市区复赛过后,只有张毅婧和另一个男生进了决赛,她说:“因为只有继续比赛的人才能去吃主办方准备的选手午餐,那时候每次吃完饭都多拿几块巧克力出来带给老师和另外两个同学吃。我们老师特别不容易,为了节省预算,整整一星期每天中午都不吃饭,等着我们晚上结束后一起出去吃。”一行六人几乎每天都到同一家中餐馆每人点一份炒面,女生吃的少些剩下一点给男生吃,她印象最深的是,每天早晨的早餐,因为自己骨架大在学校时也一直不属于苗条型,这次跟老师一起出来吃饭更成了老师的眼中钉,同行的女同学反而要为比赛增肥,早餐要吃几个大牛角包加奶酪,热可可,各种水果等,而张毅婧只能吃一点点,还会被老师说,面对这种情形只能忍着饥饿。”当时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一天训练完,晚上和小伙伴一起跑去小卖铺买点儿零食,‘咔哧咔哧’地躺在床上消灭掉。”最后,张毅婧获得美岸大酒店奖,拿到奖学金到汉堡芭蕾学校继续深造。
当被问及有没有什么低谷的时候,她想了想说:“有,现在看来都不觉得是什么低谷,但那时候特别沮丧失落,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当时飞得太高太顺造成的挫败感而已。“这个低谷指的是附中毕业演出后参加的CCTV舞蹈大赛。当时,张毅婧已经拿到了汉堡芭蕾学校的通知书,未来很明朗的张毅婧和妈妈尽兴去旅游了几个月。“心情也放松了,人也吃胖了,突然老师跟我说‘你去准备一下,参加CCTV舞蹈大赛’。”1月接到通知,3月就要比赛,张毅婧忙着练功、减肥,本来准备时间就只有几周,一着急又生病发烧满嘴起泡,这一下更是火上浇油。比赛时张毅婧原地旋转技巧表演失败,一时也忘了补救措施。”老师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失误,所以也没有教过我失误后怎么办”,张毅婧在当时认为的低谷里徘徊了一段时间,她说,“因为我以前所有比赛从来没有失误过,在学校一直是拔尖儿的,那次比赛后老师也不理我了,我在学校走路都不敢抬头,后来还特地去找老师道歉。”
老天是公平的,如果我们的世界里只有风平浪静那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就因为这些不如意让我也收获了身边的挚友,他们以他们的方式他们的爱带我走出来,一直至今已经十年过去了我还是心存感激。
从北京舞蹈附中毕业后,张毅婧直接到汉堡舞蹈学校深造。“那一年特别快乐,突然就没人管你了,以前一天要上十节课,一节课45分钟,来汉堡以后一天才上四个小时课。”在那里我发现并没有老师督促你学习练功,每天三四个小时的专业课也跟玩一样,也没有人要求你上进,所有的都看自己,这种方式我一开始很不习惯,因为我没有准备好,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没有接触过的,跟中国比起来这里更多的是艺术素养上面的学习,我们会有芭蕾艺术欣赏课,音乐课,德语课,那时连英语都说不利索的我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听,然后回家自己查字典做功课,我不是崇洋但这方面在中国确实只有进大学以后才会涉及到,舞团有演出的时候我们还能花一欧元买票看演出,我一直觉得是因为我当时太小了所以看不太懂节目,也不理解真正的含义,但现在想想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一只井底之蛙,之前的一直只知道苦练,上进争第一,太在乎眼前的苟且,却根本都没有理解到艺术两个字的意义。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的我也明白做艺术不止要专而且要广,所有的艺术都是相通的,只有积累到了一定层面,当你爆发的时候才会更灿烂更耐人寻味。
半年后,张毅婧就跟着同学们一起投简历送带子,背着包跟小伙伴们一起在欧洲考团,“当时投了瑞士、德国和英国三个国家的舞团,第三份终于成功了。”年仅十八岁,张毅婧从汉堡跑到英国参加面试,跳了一周后,在最后一天拿到了伯明翰皇家芭蕾的合同。“那时候每天都有人被挑走,我心里都没谱,最后一天终于拿到合同,可那时候我英语也不好,匆匆看了一眼,后来还是别人跟我说,’恭喜你拿到了终身合同!一般人都只是临时合同‘。”“那段经历现在回想起来都历历在目,也是非常好的锻炼,对一个17岁的孩子来说我是骄傲的。”
加入伯明翰皇家芭蕾后的第七年,张毅婧终于迎来了自己第一个最重要的演出——在《胡桃夹子》中扮演糖梅仙子。《胡桃夹子》是柴可夫斯基的芭蕾舞名剧,讲的是一个小姑娘轻松浪漫的童话梦境,美丽的糖梅仙子用优雅快乐的舞步为观众编织出一个梦幻世界。当被问到,等了七年才可以跳一个重要角色,等待的日子会很难熬吗?张毅婧摇摇头,说:“当你站在舞台上,台下坐满了观众,灯光打在身上,那一刻实在是太美妙了。台上的精彩就是对台下所有辛苦的喝彩。”
讲起舞者光环背后的艰辛,张毅婧总是轻描淡写:在北京舞蹈附中的时候,无论冬天夏天,在操场上跑步跑到衣服湿透,脱下来拧干继续跑;被老师鞭子抽着的时候也觉得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一米七几的大个儿练技巧时要比小个儿付出多几倍的努力;脱下舞袜后双腿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红色伤痕;平均一周穿坏两双芭蕾舞鞋,伦敦《暴风雨》巡演结束后脚尖鞋头的布和内衬全部被磨破;在别人说芭蕾舞者脚丑的时候自己双手赞成;为了瘦可以在坚持不吃的前提下继续训练;也可以在《小夜曲》排练时七天学会跳七个位置。
从十岁进入芭蕾学校,到如今担任英国伯明翰舞团的独舞,在和芭蕾结缘的十七年里,张毅婧用实际行动证明舞者可以每天跳,并一直对跳舞很有兴趣。明年就是张毅婧在异国的舞台上起舞的第十年了,她说希望能够当上主要演员,祝福这个阳光一样温暖优雅的姑娘,踮起脚尖就能触到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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