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双生急忙刹车停住,脸色发白。W坐在副驾驶,看得真切:当时的车速并不快,也没有撞到她,只是因为这车在弯道中突然出现,且太过靠右,将这过路的女子吓着了,她一后退,就跌进沟里。赵双生飞奔下车冲进沟里救人。W将记录仪的状态设置为锁定之后才下车来,顿时听见双生大喊:“曾真!曾真!曾医生!”可是这位披头散发的女子已经昏迷。
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与血迹,但拨打120是必须的,W就掏出手机来打,双生却说:“等120来太慢,我们先开车去医院,在路上打120——快快快!帮我抬一下。”W心想也对,有车没必要等120。W就和他一起抬伤者,在抬上车的一瞬间,W看清了伤者的脸——天啊,如同闷雷击中脑门——这不就是坐在宝马男车里的灰色雨衣小姑娘吗?不,不,看看得仔细些,雨衣小姑娘约13、14岁,这女子体态优美,发育良好,最少在20岁以上。
W一边开车一边疑神疑鬼:也许只是长得相似吧?但她会不会是雨衣小姑娘的姐姐呢?W一时半刻不能说话,因为他想到不光这位女子,还有面包店女店主、赵双生也是这种情况——天哪,难道这就是宝马男所说的那种情况?三个平行世界?那我现在到底在哪里?哪个世界?
赵双生现在欲哭无泪,悔恨得要死,听见前排的W问:“你认识她?她是哪位?”双生很简洁地说:“她是我们的医生,村里的医生。”双生说着用手摸她的头部,发现左侧有个大肿包,然后发现左脚踝也是肿胀淤青,急忙用颤抖的双手打120,可是他抖得连号码也拨不出去。W通过后视镜看见他猛扇自己好几耳光,大骂:“混蛋,别抖了!”W知道他很痛苦和懊悔,说:“我等下进了城就把这车卖掉,医疗费应该不成问题。”双生说:“不,是我不好,我开的车,我的责任……”话没说完,120通了,听说有可能颅内出血的情况,就说县医院不行,开颅减压只能去市医院。
这时,赵双生灵机一动说:“去市医院,我们抄近路,这条路能直接上高速。”W听他指挥,立即倒车上了条路牌上写着“汉安北路”的双向二车道。刚上这条路不久,双生就说:“开这条路要多加小心,如果遇见有人在路边招收,千万不要停车,继续开——你身上有没有多余的零钱?”
W说:“什么?什么意思?零钱,大概几元吧,有啥用?”双生说:“那就算了,你开吧,开快些!再快些!”
开了不到五分钟,W觉得这条路越来越阴森,四周都是林木草灌,看得出来,这条路年久失修,无人养护。W暗自庆幸这台车是越野的,不然有掉坑的危险。周边高大的杨树把阳光都遮住了,车辆自动开启了远光灯。霎时,果如双生所言,一长发盖头的女子出现在幽暗之中,向驶来的车挥手,赵双生立即说:“不要停,不要停!”
W已经知道那是什么,心里发毛,开得超快。双生则双手合十,在车内鞠躬说:“对不起,我们赶着救人,借过宝地,没有带上贡品,请原谅,请原谅。”等他说完,车已开出老远。W问:“那,那个,那个是?”双生答:“就是那个嘛——从这里过往的司机都知道,要带些香蜡纸钱,遇见有女子在路边招手,就洒纸钱出去,再讲些恭敬的话,就没事了。”
车大约再开了五分钟,又见一女子在路边招手,看不见脸,只有黑头发,W吓得一脚地板油踩过去。几分钟后,赵双生一边看表一边说:“糟了!她们不放我们,鬼打墙了!”W问:“真的?”双生答:“这条路很短的,正常情况下十分钟就可以拐上高速路,现在都十五六分钟了,而且我们还开的这么快——唉,都是我的错,本以为可以抢些时间。”
他这么一说,W也觉得诡异了,放眼四顾,整条公路,阴气沉沉,不见首尾,不见来车,不见人烟,只有鬼影重重。W还发现,路在重复自己,就像是在不停地粘贴复制一样——物理现实就这样被轻易地扭曲了——牛顿啊、爱因斯坦、霍金啊,你们都来看看吧,这里的物理,别有洞天……W特意以一棵没皮的老树为几号,车在直线状态下开了五分钟,至少重复经过这棵树三次,也就是说车处于原地打转的“直线行驶”状态。
不远处,那女又有出现了,又在招手,W心中由恐惧生出一股无名火,急刹在女鬼跟前,按下车窗朝女鬼喊话:“要怎样?要怎样?跟你无冤无仇的!我们车上有伤员,等着上医院急救——你不就是要收点过路费吗?跟你说了要去医院急救走的匆忙,身上没带钱,下次连本带利给你多烧点,好不好?好不好——车上的人如果死了,就是被你给挡死的,她也是个女的,如果她死后变成女鬼来找你扯皮,看你怎么办?哼!”W最后的那个“哼”,完全是从颤抖的鼻子里憋出来的,因为W看见女鬼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芒草之中。
W也赶紧轰油门开溜。赵双生不但惊讶W为天人下凡,更生后怕,心中情绪太多,一时半会儿,呆住了。片刻后,头顶上雷鸣阵阵,下起中雨,双生惊呼:“看!就是那条路,拐上去,就是高速了!”
下了高速,车直接开进已经联系好了的医院。曾真仍然昏迷,已进入医疗程序,正在做头部CT。双生坐在急诊室外面,垂头耷耳,不知该怎么办。W觉得这个小伙子是能深交的,至少是信得过的那种人。就把车钥匙交给他,并交换了手机号,这样就等于表明自己不会开溜,表明自己也原因承担责任。W还提醒他说:“现在是不是应该联系曾医生的家人,你有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吗?”
双生说:“她是孤儿。”
W:“这样啊?那,那好吧,那我先去把这个车的保险情况弄清楚,如果这车没上保险,我就找人卖掉,总会有办法的。”
双生问:“你不是说,这车是别人的吗?”W答:“唉,这个,说来话长。”
双生点了点头,不问什么了,没有收下钥匙,说:“你还需要用车,你先忙去吧。”
W没有再和他磨叽,直接出来,开车去“鲲鹏名车”4S。在途中,W打这4S的电话,一位小哥接听,W就说:“我这车现在有点问题,我要找当时卖车给我的那位销售。”
小哥问:“请问他的名字?”
W说:“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他的样子。”
小哥:“那他的样子是?”
W:“身高一米八以上,寸头,国字脸,右边耳朵上有耳环……”
小哥立即说:“这是我们老板刘总——但是他今天不在——他今天办喜事呢。”
W:“办喜事?什么喜事?”
小哥:“他结婚呢。”
W:“结婚?他在哪里办酒席?我去找他。”
小哥:“不大好吧——他今天办喜事——你的车有什么问题来店里呀,来店里我们才能帮你解决呀。”
W立即改口说:“哦,不是,不是,不是我要修车,车没啥问题,就是保险上有点事要请教他——还有,当初我买车的时候他给了我很多优惠,我早就想感谢他,和他交个朋友——请问他在哪里办酒席呢?我要去送个红包!”
小哥:“哦,这样啊,他们在XX国际酒店。”
W:“好的,谢谢拜拜。”W立即导航前往此处。
果然,刘总的婚礼现场气势非凡。酒楼外面花团锦簇,豪车扎堆,横幅上写着斗大的字:刘志鹏先生、凌丽女士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W刚走进去,站在大门口,西装笔挺的新郎刘志鹏先是诧异,然后大步上前,握住W的手说:“恩公,我的好恩公,你也来了,快快快,快入座——哦,忘了介绍,这是我的妻子:凌丽。”一身洁白婚纱的漂亮新娘子朝W点头微笑,一旁的伴郎、伴娘急忙递来香烟和糖果。
W这下可尴尬了,吞吞吐吐地说:“哎呀,不好意思,红包,红包,忘在车里了,我去,我这就去……”刘志鹏立刻说:“恩公大驾光临,还送什么红包,快入座,快入座!”W就被他亲自带入一个空位。W趁机很认真的低声在他耳边说:“不好意思,我有点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谈。”
“好,好啊,等我忙完这一茬。”刘志鹏捏了捏W的肩头:“忙完我就来找你。”
此时,已经12:40了,宾朋齐集,婚宴开始了,是典型的中国县城式婚礼:叩谢父母,夫妻对拜,喝交杯酒,中西合璧,热闹喜庆。开席开吃之后,竟有不少闲言碎语传进W的耳朵里:
“刘总真厉害,原配才死半年。”
“人家有钱,啥事办不成!”
“哎,听说新娘子是林业局的公务员?”
“不是吧,我听说是个教中学还是小学的老师?反正,应该是老师。”
……
听见这些闲聊,W就将双眼聚焦在层层妆容之下的新娘——天啊,W突然觉得自己99%认得此女——这不就是自己第一天去林业局报道,不小心撞见的那个从领导办公室出来的女人吗?再往下,W就不敢多想了。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W一点也不想牵扯进来——W自认为:在社会上行走,有些事,有些话,听到要当没听到,看到要当没看到——阅后即焚,过耳不留——这是保护自己重要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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