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在乡村成长的人都带有乡村的尾骨。
这样的尾骨在平时是看不出来的,但到了某个时候、某个情境,就会不由自主地显现。比如我看到河边有茂盛的野草,就暗自庆幸,其他拾猪草的伙伴竟然没有发现它们。说实话,我总是忍不住要把这么肥美的野草扯下来,就像是放学途中那样,把这些侥幸获得的肥美野草带到自家的猪圈去。
这样的尾骨于那些迁居到城里的乡亲更甚。小区的灌木丛在他们的眼中是完全无用的,不能长高,亦不能结果,最好拔掉,或种水萝卜,或种香菜,或种黄豆,或种苋菜,或种番茄,或种玉米,再不济也要种点葱蒜什么的。深栽茄子浅栽葱的种植经验再次在小小的“开心农场”中得到证实。由于场地小,种植者精力旺盛,那些“幸存”在城市里的农作物生机蓬勃,如果换算成单位亩产,那数据是相当惊人的。
我和一位农业专家吴先生谈过这件事。他告诉我,这是每个农民的“十边地”情结。
“十边地”这个词,我似乎听过,又不太熟悉。
所谓“十边地”,就是路边、河边、港边、屋边、塘边、沟边,还有墙边等,那些大田地块以外的零碎小地块,不算入村里的土地指标,属于荒地。农民们不忍心辜负季节,把种子种到了每一块可以生长的土里,而种子当然也不会辜负种植者的期待。
那天,我走过正在修建的一条路,南段已铺上了沥青,北段还没有来得及铺上,那段港边的地块可是去年夜排档最火的地方。可谁能想得到呢,这港边已是一片小型农场了,而且是成片的,玉米一排排,茄子一行行,黄豆一簇簇。
记得一位小说家写过一部小说,主人公把绿化地全都种上了麦子。想想种上麦子的城市该是什么样子。相比种小麦的城市,我更喜欢鲜花满目的城市。比如现在路边的那些长春花、孔雀草,那些金鸡菊、三色堇,那些荷兰菊、矮牵牛,这些草花,有一点雨水,就如期开放,而且花期那么长,令城市有了“天上的街市”的氛围。
“为什么不撒玫瑰瓣/为什么不撒大蒜叶?”
这两句是一位诗人写给新婚妻子的诗,诗人是在说真实的事,他们在为做红烧鲫鱼的时候该放玫瑰花瓣还是放大蒜叶而纠结。
是种玫瑰花,还是种大蒜?
这是小小的纠结,而小小的纠结,可以诞生最小的期待。把问题搁置,让明天如那些小小的草花沿途开放。
——《十边地》庞余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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