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学习之17-09-1
【原文】大师挚适齐,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鼓方叔入于河,播鼗武入于汉,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
【白话】太师挚逃到了齐国,亚饭乐师干逃到了楚国,三饭乐师缭逃到了蔡国,四饭乐师缺逃到了秦国。打鼓的方叔入居黄河之滨,摇小鼓的武入居汉水之涯,少师阳和击磬的襄入居海边。
字不正,心先动【思考之一】古乐的立乐精神是什么?
“大师挚”即“太师”,其名是挚。唐文治先生曰:“鲁乐官之长,兼掌堂上堂下之乐。”“亚饭、三饭、四饭”都是乐官,指在天子、诸侯用饭时奏乐的乐官。《论语集说》:“古者天子、诸侯每食必奏乐,乐章各异,各有乐师。”《白虎通·礼乐篇》:“王者所以日四食者何?明有四方之物,食四时之功也。四方不平,四时不顺,有彻膳之法焉,所以明至尊、著法戒也。王者平居中央,制御四方,平旦食少阳之始也,昼食太阳之始也,餔食少阴之始也,暮食太阴之始也。诸侯三饭,卿大夫再饭,尊卑之差也。”《温故录》:“书四饭,正见鲁僭处。”
钱穆先生曰:“此章记鲁衰,乐官四散,逾河蹈海以去,云天苍凉,斯人寥落。记者附诸此篇,盖不胜其今昔之悲感。记此八人,亦所以追思孔子也。”《四书翼注》说:“女乐既入,奸声乱色,杂然并进,以古乐为无所用,乐官失其职,因率属而去。”
那么,古乐的立乐精神是什么呢?首先,中国古圣先贤认为:礼乐是治.理.国.家最理想、最有效的方式。《礼记·乐记》说:“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别。”礼是天之经,地之义,是天地间最重要的秩序和仪则;乐是天地间最美妙的声音,是道德的彰显;礼序乾坤,乐和天地。礼乐相辅相成,却又有着不同的特性与功能,《乐记》又说言:“乐也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故先王著其教焉。”相较而言,乐比礼更与人的内在情感相通,《孟子·尽心上》说:“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也深”,音乐在孔子、孟子眼中都是相当神圣崇高的,透过音乐可以对人心产生极为深刻的影响力,因此,儒家特别重视以乐辅礼,祭祀神明,善化民众。司马迁《史记·乐书》也说:“乐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风移俗易,故先王著其教焉。”《礼记》说:“故乐者,审一以定和,比物以饰节,节奏合以成文,所以合和父子君臣,附亲万民也,是先王立乐之方也。”所以,古圣先王以音乐来协调君臣父子各种关系,使万千民众相亲相随,这是乐的宗旨——“和”,合和万民。
其次,古代圣贤是以礼乐修身的。《史记·乐书》司马迁说:“凡作乐者,所以节乐。”先王制定音乐的目的,是为了政.治.安定、功绩完成后,节制快乐,防止满溢、盈倾。太史公举例说“成王作颂,推己惩艾,悲彼家难”,是要从自己的错误中吸取教训,哀痛自己家族内乱导致的祸患。“佚能思初,安能惟始,沐浴膏泽而歌咏勤苦,非大德谁能如斯!”德行不够的人,不会这样做的。所以,总想着纵情声色的人是不会喜欢古乐的,因为古乐的目的就是节制乐的,是要人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不是说大功告成、国家安定就放情纵欲、以音乐为娱乐。
《礼记》说“致乐,以治心者也。”制乐是用来治理人心的,治礼则是用来治身的。“心中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易慢之心入之矣。故乐也者,动于内者也;礼也者,动于外者也。”“乐极和,礼极顺,内和而外顺”,产生的效果就是“则民瞻其颜色而弗与争也,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这是“德辉动乎内而民莫不承听”,乐的精神光耀在心中;“理发诸外而民莫不承顺”,礼在容貌举止起作用,百姓就会自然跟随。所以,中.国人一整套传统的修身养性、齐家治.国的方法,都在礼乐当中。
【思考之二】古圣先王和昏聩不明的君主对音乐的使用是不一样的。音乐的功能是什么?
音乐的功能是用来调和身心引导大众,还是用来纵情放欲尽情娱乐、激发各种欲望?古圣先王和昏聩不明的君主对音乐的使用是不一样的。
《礼记·乐记》记载:“魏文侯问于子夏曰:‘吾端冕而听古乐,则唯恐卧;听郑卫之音,则不知倦。敢问:古乐之如彼何也?新乐之如此何也?’子夏对曰:‘今夫古乐,进旅退旅,和正以广。弦匏笙簧,会守拊鼓,始奏以文,复乱以武,治乱以相,讯疾以雅。君子于是语,于是道古,修身及家,平均天下。此古乐之发也。今夫新乐,进俯退俯,奸声以滥,溺而不止;及优侏儒,糅杂子女,不知父子。乐终不可以语,不可以道古。此新乐之发也。’”
魏文侯问子夏:我身穿礼服,恭恭敬敬地听古乐,却唯恐睡着,听郑卫之音则不知疲倦,这是什么原因呢?子夏回答:古乐舞蹈时同进同退,整齐划一;唱歌时曲调平和中正而宽广。各种管弦乐器都在静候扮鼓的指挥,柑鼓一响,众乐并作。开始表演时击鼓,结束表演时击饶。用相来调节收场之歌曲,用雅来控制快速的节奏。表演完毕,君子还要发表一通议论,借古喻今,当然不外乎都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这就是古乐的演奏情形。再说新乐,舞蹈的动作参差不齐,唱歌的曲调邪恶放荡,使人沉酒其中而不能自拔。再加上徘优侏儒的逗趣,男女混杂,父子不分。表演完毕,让人无法给以评论,也谈不上借古喻今。这就是新乐的演奏情形。
《礼记》有一段孔子与宾牟贾谈论《武》乐的记载。孔子问道:“夫《武》之备戒之已久,何也?”《武》乐开始时击鼓警众,与别的乐相比,持续时间长,这有什么含意?宾牟贾说:“表示武王伐纣之初,担心得不到众诸侯的拥护,迟迟不肯发动。”孔子又说:“其歌声反复咏叹,曼声长吟,是什么意思?”宾牟贾说:“那是心有疑虑,生怕事不成功。”孔子又问:“《武》舞一开始便手舞足蹈,气势威猛,是什么意思?”宾牟贾对曰:“及时事也。”表示时至则动,当机立断,不要错过了时机……这就是“君子于是语,于是道古”。他们在谈论古乐的时候,会由一些特征谈论到制乐时古圣贤王的深意,而这深意恰恰是与我们自己的“修身齐家治国”相联系的。所以说“唯君子能知乐”,总想要纵情于声色,以音乐为娱乐的人是不会学到这些内涵的(《孔子家语·辩乐解》也有类似的记载)。
【思考之三】为什么一大批执掌礼乐的人物纷纷散去?
古代乐官是“诗书礼乐教”的承担者,《周礼·春官》说“乃立春官宗伯,使帅其属而掌邦礼,以和邦国”,乐师“掌国学之政,以教国子小舞”,乐师掌管邦国之学,教导贵族子弟们学习舞蹈。其工作内容不但涉及了祭祀、宴乐各种典礼仪式,还担负着青少年的礼乐教育,甚至还参与征伐、掌管军乐等国.家重大事宜。所以,乐师就是礼乐文化教育的执掌者、传持者。
宋张载曰:“周衰乐废,夫子自卫反鲁,一尝治之。其后,伶人贱工识乐之正。及鲁益衰,三桓僭妄,自大师以下,皆知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乱。”刘宗周曰:“大师诸人,以贤者隐于乐工,已非其志矣,况鲁事日非,其君舞大夏、设两观,其臣歌雍舞佾,礼乐废坠久矣。诸贤目击僭乱之风,思欲举其职而不可不去。”陈祥道曰:“古者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
因为最懂得礼乐精神内涵的乐师,看到鲁.国的执.政者纵情于郑音女乐,就知道君主已经弃置了礼乐治.国的根本方法,这就是礼崩乐坏,亡国之日定然不久,所以纷纷离去。
《四书集注考证》说:“此段初尝疑之,及见唐史安禄山乱,使梨园弟子奏乐,雷海清辈皆毁乐器,被杀而不悔,彼俗乐尚能如此,况识先王之正乐者乎?诸子既识先王之正乐,决不肯舞八佾于季氏,歌《雍》于三家,为僭侈伶人矣,故皆去之。”所以宁可跨过大河踏进大海也要远离这样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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