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有的希望

      熬过了噩梦般的2019年，然而2020依然让我突然的百无聊赖，每天空空的，为了把日子装成充实的样子，就找到了《我的团长我的团》这部剧重看。记得第一次看这部剧是2009年，那年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不久，还没有正直完成学生到社会的蜕变。那时候看剧只觉得这部剧里一般兵痞渣子像极了大学时期的自己和身边的那般学渣。同样的颓废，一样的废柴，似乎每个学渣都能在剧中对号入座。胖子，小强，阿杜，小方...卧槽一帮子人渣。

      现在再看这部戏，感受更多的确是孟烦了和陈小醉之间那段悲凉的爱情。南天门血战后，孟烦了背着一身伤痕和污秽，跟着龙文章去赴虞啸卿的温泉会。远远听见温泉的方向莺歌燕舞，孟烦了感叹：这娃终于成了唐基了。龙文章却说：虞啸卿再掉，也不至于这样下作。在女色上，保留最后的一点洁癖，一度是这群渣子做人的最后底线。

      孟烦了自小熟读四书五经，饱受传统文化教育，在孟老夫子的言传身教下长大，骨子里长着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仁义道德。那道德的筐里面，装着忠烈，装着殉节，但绝对没有装死和逃跑。 日军的刺刀，割了这位小太爷一块肉，放了小太爷一摊血，也破了这位小太爷修行孔孟之道的童子功。魂，就是这么丢的。如果说别人的逃跑只是为了躲避日军，那孟烦了的逃跑，其实还在躲避爹妈，躲避曾经的熟人，躲避曾经的自己。

      曾经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有志青年，沦为禅达街头的一个兵痞，当众脱裤子，偷东西，耍赖皮，拖着一条瘸腿，在禅达的小巷子里出没------直到遇到陈小醉。

小醉那清澈的眸子，如一面照妖镜，照见了孟烦了的本来面目。那一刻，孟烦了慌了，他害怕良知与现实碰撞，害怕灵魂拷问自己的龌龊行为，所以在偷了小醉的钱以后，逃的那叫一个狼狈。他不是害怕被陈小醉逮个正着，而是害怕从陈小醉的眸子里，看到偷东西的自己-----那就是我孟烦了吗？

      当然不是。死瘸子快成乞丐了，但内心里还是很骄傲，梦想参加远征军治好自己的腿，梦想将来有一天能够建功立业。想想他离开禅达之前，去看陈小醉的一幕。当他发现陈小醉是个小土娼时，就止步不前了。后来他不断地给自己解释，是害怕辜负了人家姑娘，但我就想问一句：您这是干嘛来了？为什么发现小醉是个土娼就不进去了？那扇门，那块牌子，象征着世俗和伦理道德，那是横亘在二人之间的第一座大山。

        之后，孟烦了第一次从缅甸死里逃生，目睹了要麻康丫等人的牺牲，体会到生命无常，并从龙文章那里，逐渐找回了自己丢失的魂。他觉得自己的命别在了裤腰带上，随时有可能丢。既然自己随时有可能丢掉性命，那就意味着不能给小醉一个未来。既然给不了小醉未来，那就不能轻易许诺什么。就像他自个经常挤兑龙文章所说的：您不该给我们不该有的希望。瘸子孟烦了用自己的满腹经纶，得出了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成了横亘在二人之间的第二座大山。

      待到南天门鏖战38天后，再回到禅达，横亘在二人中间的已经不只是这两座山，还有死在怒江对岸的炮灰团3000多条人命。山高还可以翻越，但这3000多个死去的人是不可能复活的。因此，当孟烦了作为故事的讲述者，把一段段故事，一个个人刻在心里的时候，他已经无意中背上了沉重的历史包袱，心里没有了爱情的位置，也就容不下了陈小醉。

      仔细看看，孟烦了和陈小醉的相处过程，大部分时候，都是小醉单方面的感情付出，拿着热脸去贴孟烦了。在陈小醉面前，孟烦了不敢表现自己真实的一面，而一直在装，装好人，装君子，他以为自己这么做很高尚。但这高尚，让孟烦了始终不能对陈小醉敞开心扉，这对那真诚爱他的陈小醉而言，公平吗？孟烦了觉得他不能给小醉一个未来，不能给小醉不该有的希望，就一次次疏远小醉。 

      可这瘸子的所作所为，难道没有让小醉对未来生活充满憧憬吗？他带着小醉去见父母，说“这是您儿媳妇”，我们以为他和小醉的关系终于有了重大突破，爱情终于要开始了，但没想到那就是结束。这样的落差，会不会给小醉的柔弱心灵造成伤害？想想那次孟烦了离开时，小醉在门口重新挂起牌子，那时他对生活有多么绝望？会不会想不开？

        不错，烦啦还是给了小醉不该有的希望，而且未能兑现。他以为他在小醉跟前是个君子，但其实比流氓还流氓。烦啦说：人过的是日子，不是牡丹亭里的戏折子。英雄之所以成为英雄，一定是牺牲了他生命中很多最宝贵的东西，比如爱情。我不怀疑他是爱过陈小醉的，但这爱付诸行动的时候太少，他太忙了，想的太多了。

      瘸子想的太多，让他在该冲动的时候却冲动不起来。每一次进陈小醉的院子，瘸子的两腿都像灌了铅，进的艰难而犹豫。

        其实并不是什么道理都是通用的，迷龙也从南天门死里逃生，但他得出的结论并不是远离上官戒慈，而是珍惜时光，好好生活。然而也是迷龙，成了压垮孟烦了爱情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迷龙死后，上官悲伤欲绝，很久都走不出来，这事让孟烦了觉得，自己对待小醉的处理方式是正确的。

      几乎所有观众都讨厌张立宪这个角色。与其说张立宪用自己的爱打动了陈小醉，不如说他只是捡了个现成的。就连孟烦了自己也觉得，这个女人迟早有一天，会明白有一个爱她的张立宪，比她爱一个孟烦了，对生活来说重要的多。死瘸子是那种一定要给自己的言语行为找一个通顺借口的人，如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