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瘠的风,将乌鸦岭厚重的雾气吹淡开来,很快又被另一片无限延伸的阴霾掩盖。
乌鸦岭向来是这样,远离镇子,密林遮天。天空阴阴沉沉的,压得很低,空气中不仅是泥土的味道,还混合着些许腐败气息,人迹罕至。
野草向两边倾倒,几只长腿蜘蛛四散开来,远处出现一个人的模糊身影。他背有些弓,一手提着马灯,一手拄着登山杖,守夜人的黑色旧棉袄披在身上,耷拉着领口显得了无生气。
这几个月,乌鸦岭的墓地总是不太平,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山贼把墓地刨得乱七八糟,还把尸体弄得不堪入目。
“真是太过分了!杰西刚死,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村长拍着桌子怒骂,表情都近乎扭曲:“增派守夜人数量,一定要把作乱雾霭村的盗墓贼给我揪出来!”。
“外乡人,一定要注意外乡人!”村长补充道:“贴出告示,让那些漫无目的的冒险者,先别来雾霭村添乱了。”
守夜人是由每家每户男丁抽出来,共同守护雾霭村的。村里经费有限,没有那么多钱养专职守卫,而雾霭村又刚好坐落在一个尴尬的位置,背靠乌鸦岭,这是一个由于过于阴森,临雪城的贵族选墓地都会避开的地方。只好由村民们组成志愿队伍,每天一名守夜人巡山。
守夜人,本来按照约定应该是晚上出来巡逻的,但是由于村民们都是农夫、铁匠,没有受过正规训练,缺乏防身技能,所以渐渐都变成了白天巡逻。虽说是白天,乌鸦岭的白天也常常是漫天雾霭,阴森可怖,有荒野狼出没。
又一阵风吹来,墓地那头的浓雾里勾勒出一个背影,这是一位姑娘的身影,一个人面对着坟墓。金色的头发披在后面,是认真打理过的波浪卷,蓝绿色的绸缎裙摆铺开,有白色蕾丝点缀,宽袖口在手腕位置收敛得刚刚好。
这是一位贵族小姐。
“外乡人!”守夜人心头一紧。
守夜人环顾四周,这样一位尊贵的姑娘,居然四周没有守卫。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快要落山了,乌鸦呱呱地叫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不远处灌木丛里传来。这个时间还有谁能在乌鸦岭徘徊,守夜人想到了雾霭村刚死的农夫杰西,残忍地被杀害,剖尸挖心,不禁握紧了手里的登山杖。
姑娘微微颤抖,从背后看起来应该是在默默抽泣,他犹豫了一下,这么晚了还没回家,这里或许是埋葬着她非常重要却又无法公开身份的人。贵族小姐,为了祭奠亡人只身来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哎,谁还没有一点无法与外人说起的秘密呢?
守夜人突然动了恻隐之心。
算了吧,先去看看不远处的棕树林,待会再过来叫这姑娘回去吧,反正也不远,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往棕树林走去,那里常常有荒野狼出没,守夜人抓紧了登山杖,以很快的速度迅速巡视一圈,确认无误,背靠着大树拿出一个牛皮水袋,拧开盖子抿了一口,刚好正对墓地的方向。
墓地空空如也。
守夜人不可思议地揉揉眼睛,环视四周。周遭视野开阔,没走远的话应该都能看到,但贵族小姐的倩影还是说不见就不见了,而且没有听到任何呼救,连一声惊呼都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
守夜人赶紧回到墓地,这时太阳就快要落山了,开始变得火红,如果再不下山天就要黑了。
姑娘的背影又出现在眼前,守夜人呼了一口气,一定是巡视一天了眼睛都有点花了。火红的太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下去,整个墓地显得更暗了。
“嘿!尊贵的小姐!”他朝着贵族姑娘的背影喊道:“你不是雾霭村的人吧?天快黑了,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
姑娘身体一绷,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守夜人走到姑娘身后:“别怕,我是雾霭村的守夜人,如果天黑你回不了家里,可以先到雾霭村的旅店住一晚,天亮了再走……”
“……更安全些”他把最后四个字吞回了肚子里,姑娘始终紧绷着身体,没有回头。
守夜人觉得很奇怪,正想转到姑娘侧面。
月亮升起来了,冷冷的光撒铺满了坟头,不知名的鸟兽发出凄厉的声音。
姑娘扭动着脖子,慢慢转过头。出现在守夜人眼前的,是一张长着尸斑肉体已经开始腐败的惨白的脸,眼角膜早已浑浊一片。
“啊!”守夜人倒抽一口冷气,感觉血液都快凝滞了,这那是姑娘,这是死了不少时日的尸体,是会动的尸体!
“贵族姑娘”突然张开血盆大口,身体像是绷紧的弹簧被松开的一瞬,以极快的速度朝他扑来。
“救命啊……”守夜人往后一退,被石阶绊倒,他惊慌失措地四脚四手往后爬:“别,不要杀我,我……”,难以想象五十多岁的守夜人,一生没少见过各种奇人异事,却在这一刻丢了魂魄一样,灵魂都在战栗。
眼见怪物的手就快伸到眼前,守夜人在慌乱中摸到腰间的砍刀,登山杖已经落在够不到的地方,这把砍刀是最后的防身武器,他悄无声息地把砍刀握在手里,落荒而逃。
很快怪物又发动了另一波袭击,这一次她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把守夜人直接扑倒在地,守夜人在惊慌失措中拔出腰间的砍刀一挥。
砍刀明显是遇到了阻力,随着一只断臂一起飞了出去。一道黑色的血带出荤腥四散,洒在小草上瞬间如被泼了硫酸般溃烂。怪物右臂被齐手肘砍下,凄厉的尖叫撕破入夜的混沌。
空旷的山林里,鸟兽被惊得四散逃窜。
雾霾如同被拉上的幕布,很快将他们的身影吞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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