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声夺人”——小红的语言艺术

“先声夺人”——小红的语言艺术

【此文发表于2017年20期《演讲与口才》】

红楼梦第二十四回中提到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小红。她原名林红玉，是荣府世代旧仆，管家林之孝之女，因重了"宝玉""黛玉"的"玉"，因此改名为"小红"。小红身份卑微相貌平平，仅有“三分姿色”在大观园里只能做三等丫头，而她不甘心被命运安排“心内着实妄想痴心的向上攀高”，抓住一切机会改变命运。

第一次机会出现在贾芸来外书房找宝玉闲聊，正巧宝玉不在，小厮焙茗跑出去帮他“哨探哨探”看宝玉何时过来。贾芸正等得有些烦闷时，“只听门前娇声嫩语的叫了一声'哥哥'”。小红出场了，人未露面声音先到，娇嫩的嗓音，温温柔柔欲语还休，尽显年轻女孩儿的妩媚娇羞，一声“哥哥”把贾芸的心都喊化了，小红恰到好处地运用声音魅力打动了贾芸，并引起贾芸的注意，“贾芸往外瞧时，看是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生的倒也细巧干净。”“贾芸听这丫头说话简便俏丽，待要问她名字，因是宝玉房的，又不便问。”虽没打听到名字，但两人相互都留下深刻的印象。

第二次机会在宝玉房内，那天赶巧宝玉的丫头们各忙各的没有一个在屋里，偏生宝玉要吃茶却没有人来伺候，只得自己下来倒茶，正在此时“听背后说道：'二爷仔细烫了手，让我们来倒。'一面说，一面走上来，早接了碗过去。”依然是先听到声音后看见人，小红说话和声细语宛如柔和的月光、涓涓的泉水，由心底流出，清新自然，宝玉不由得开始观察她，“宝玉一面吃茶，一面仔细打量那丫头：穿着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裳，倒是一头黑鬒鬒的头发，挽着个纂，容长脸面，细巧身材，却十分俏丽干净。”

心理学认为：“人与人第一次交往中给人留下的印象，在对方的头脑中形成并占据着主导地位，这种效应即为第一印象效应。”小红与宝玉初次见面，就留下非常好的第一印象，使得宝玉对她上了心，“宝玉昨儿见了红玉，也就留了心。”“一时下了窗子，隔着纱屉子，向外看的真切，只见好几个丫头在那里扫地，都擦脂抹粉，簪花插柳的，独不见昨儿那一个。"宝玉心里已经有了把小红要到他身边来的想法，但考虑到袭人等其他丫头的心情又有点犹豫。但无论如何即使没有后面与王熙凤的见面，小红的命运也已经开始发生了转机。

真正决定小红命运的时刻是从遇见王熙凤开始，第二十七回说到小红跟一帮小丫鬟在滴翠亭说笑，突然看见“凤姐儿站在山坡上招手叫，红玉连忙弃了众人，跑至凤姐跟前，堆着笑问：'奶奶使唤作什么事？'凤姐打量了一打量，见她生的干净俏丽，说话知趣，因笑道：'我的丫头今儿没跟进我来。我这会子想起一件事来，要使唤个人出去，不知你能干不能干，说的齐全不齐全？'红玉笑道：'奶奶有什么话，只管吩咐我说去。若说的不齐全，误了奶奶的事，凭奶奶责罚就是了。'”这就是小红的聪明所在，她先不说自己能不能干，只说让我去干，如果干得不好任凭处罚，展现了极强的个人自信和责任担当。

小红从平儿那边回来再到王熙凤跟前回话，这一段相当精彩：“平姐姐说：我们奶奶问这里奶奶好。原是我们二爷不在家，虽然迟了两天，只管请奶奶放心。等五奶奶好些，我们奶奶还会了五奶奶来瞧奶奶呢。五奶奶前儿打发了人来说，舅奶奶带了信来了，问奶奶好，还要和这里的姑奶奶寻两丸延年神验万全丹。若有了，奶奶打发人来，只管送在我们奶奶这里。明儿有人去，就顺路给那边舅奶奶带去的。”

“先声夺人”——小红的语言艺术

这一段话中，小红每句话的声调有高有低、有快有慢，抑扬顿挫像音乐一般动听，带给听话人极强的感染力，连王熙凤都赞不绝口：“好孩子，难为你说的齐全。别像她们扭扭捏捏的蚊子似的。”“这一个丫头就好。方才两遭说话虽不多，听那口声就简断。”说着又向红玉笑道：“你明儿服侍我去罢。我认你作女儿。”

至此小红终于通过自己的努力，利用自身的优点和特长，充分发挥语言魅力，在等级森严的贾府内，从一众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中脱颖而出，成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