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辉坐在床上,准备睡觉了。他并不困,瞪着桌子上那一片白好大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月亮照的。他突然喜悦起来,想跟谁说说这事,但没有人。
林大辉离家3年,除了过年回家,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城市。他和孩子已经很陌生了,见了面也不知道说什么。他工地上的工友说他也不知道是太爱孩子还是太不爱孩子,怎么除了过年都不回家。
林大辉当然爱他的孩子,他甚至为了他们放弃了他最大的嗜好,来到这个城市专心打工。
王爱国也在看月亮,他在加班对比证据,比如指纹,DNA。这个案子折磨了他很久,凶手作案手段凶残,10年杀11人,其中包括一个小女孩,每杀一人都要带走一点被害者身上的东西。
王爱国记得很清楚,小女孩遇害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大月亮的晚上。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了现场留下的烟头。唯一的好消息是通过烟头上的唾沫提取出了DNA,但到现在还没能比对上。
林大辉愣愣地看着那片月光,想起工友经常讨论的杀人案。工友说那个杀人狂是个变态,每次都把肉割走,可能拿去煮来吃了。太恶心了。
工友还问他,你觉得杀人的是什么身份呢?是做什么的呢?他到底受过啥刺激居然杀那么多人连小孩都不放过?得多狠的心啊?难道他没父母家人吗?会不会是个孤儿,被虐待过,来报复社会的?
林大辉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心里觉得不是。他瞪着那片月光,觉得是不是因为孤独,因为对孤独的恐惧。
他想起他七岁的时候双胞胎哥哥溺亡那天,他看着哥哥的尸体,他那时候不知道叫尸体,只是觉得比以前白,也胖了一些,腿上还拉了一个大口子,好像是缺了一大块肉。那个缺口像个咧开嘴笑的大嘴巴,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梦到了,经常把他惊醒。醒来他第一次品味到孤独。当然,那时候他还不懂这个时髦的词。
他长大以后,问过母亲记不记得那个大口子,母亲说没有。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怀疑自己七岁的记忆,还是怀疑母亲的记忆。但那个肉口子如此真实,只要一想马上就浮在他眼前,简直要撞上他的脸,他甚至能隐约闻到什么味道。这味道让他难受,但他不知道该跟谁说,好像也说不出来。
直到那一天,他终于知道能跟谁说了。他把积攒几十年的话都说了,说完就走了。他觉得很轻松。可惜,很快地,他又觉得难受了,他只能再去说。一次又一次,他像被什么东西驱赶着,有点像乡下阿婆说的鬼附身,但他知道自己很清醒,他只是太难受了。
一周后,林大辉正在工地干活,突然听到呜呜呜的警车声。工友撞了撞他,说:“不知道哪个犯事要被抓了。”他笑了笑,慢慢放下砖块,直起身子,拍了拍手。
他又想起那个口子,那片月光,又闻到了那种味道。
一个穿警服的男人大步走过来,正是王爱国,一下把手铐拷在他手上,在工友们惊骇的目光中把他带走了。手铐冰冰的,林大辉发现和他哥哥尸体的感觉很像,和那个小女孩的感觉也很像。
他突然明白了那是什么味道,那个纠缠他几十年的,原来是死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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