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头戴青褐色乌纱帽,身穿一件绿色正八品文官官袍,官袍胸口中间绣有两只黄鹂的补子,脚踏青色棉皂靴,缓缓地踏着四方步走进府衙中堂。王明是一张国字脸,中庭饱满,五官匀称,鼻梁高挺,一双剑星眉下面的眼珠炯炯有神,活脱脱如同潘安在世的大帅哥一枚,给人感官就是文绉绉的文人书生模样。
王明原本还有一件深蓝色正六品犀牛补子官袍。今日见文官,须得穿文官官袍,如果要见武官上司须得穿武官官服,这是在官场里常见的规矩,王明自然是晓得的。
王铁柱和梁超二人在中堂外面候着,耳朵竖起来如同兔子一般听着堂中一举一动。如果王明遇到突发事件,他们两人即便是死也会护着王明的周全!府衙外是王铁柱精挑细选的十多名高手护卫。
只要他王铁柱拉一声信号上到空中,外面的人会不顾一切地往里面冲!万人敌,六管手铳在这十多个亲卫的身上都标配了!每个人身上都别着两杆六管手铳,挂着六颗万人敌!
即便现在府衙里面的六十个衙役拦住卫队进府衙,他们是拦不住的!十多个人的满配装备,六十多人的衙役禁不起王明亲卫的手铳一轮齐射就没了,能炸十多人的万人敌还没算。除非调动江宁卫的李字营的军队来防守,这十多个人可能会很艰难攻进府衙。
苏桓在王明来府衙之前,就和王明的亲卫们做了演练,把府衙里面的地形图做了大致的规划。如何进攻?如何退守?如何保护王明全身而退,都做了细致的计划,如果和知府闹翻了,苏桓会第一时间在南城和青龙山调兵,快速掌控整个安宁城的军务!
苏桓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王明被扬州的人拿下。安宁军势必会不顾一切营救,即便杀了王廷和与扬州来的官员也没有什么!只是王明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反贼的帽子必定会扣在他的头上一辈子!
在不远处街角,扬州府来的官员有三、四十名护卫,默默地盯着他们这一行人。
王明此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江宁府和扬州的官兵现场拿下他,他是不会轻易屈服的!
微笑拱手作揖,一套行云流水的官员行礼拜见,官场上的礼节王明这几个月已经适应下来。作为一府的父母官,王廷和表面功夫是要做一下的。
王廷和一改刚才肃穆的黑脸微微一笑,请王明入座下方右侧靠李彬的右手边的位置上入座。
就从坐席的位置上来看,先左后右,左大右小。王小明的官职最小,王明则被安排最末的位置坐着,这是官僚体系地位的象征。
很显然,王廷和是先礼后兵,见王明对他礼敬有加,王廷和语气温和显得人畜无害。
让王明最起码的体面还是有的,也不可能请王明过来,让他跪在地上就劈头盖脸地质问扬州的事。
王廷和同样热络地给王明介绍扬州府来的官员,王明皆是按照官员礼节拜见,相互客套。
都是官场面上的人,就算恨不得把王明拿刀捅了,也不会明目张胆的露出自己的獠牙来!
一番介绍后,王廷和提到王明手里乡兵的事情,明知故问道:“诚德,你的乡兵目前可有在江北六合一带驻扎?”
这句话本身就带有下套的意思,通过问话来套王明的话。如果王明回答乡兵在江北六合县一带驻防的话,就会问到陶家庄的事,然后又会问到乡兵对战扬州官兵的事。
王明当然知道王廷和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装作懵懂地回道:“六合县一带卑职没有带人驻防了呀?”
王明的话立刻就让王廷和脸色出现了玩味的神色,他掩饰脸上的尴尬朝着左侧扬州官员看了起来。
在王廷和左侧的扬州官员都沉默不语,王廷和则转眼看着王明,继续问道:“诚德,你还记得上次和本官说你在六合与方家墩部损失了不少乡兵,你的战功都报到朝廷里去了!你的乡兵就没有人留在六合县了吗?”
王明笑道:“大人,这都时隔了多日了。上次卑职听闻大人的吩咐,遵从府尊大人的教诲,卑职就下令就让六合训练的乡兵全部回防江宁!如今北方战事糜烂,相比六合,江宁府的防务要比六合要重要得多!”
“追击方家墩部到高邮陶家庄的事,你不会不记得吧?”王廷和提醒了一句。
王小明抱拳回道:“当日战损五百多人,乡兵兵力严重不足,需要回江宁休养生息!在六合县的条件自然没有江宁好!那些江北训练的乡兵早回到江宁了!”
“王明!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死到临头了你还不承认?你的乡兵可是杀了我们扬州官兵不少人!还杀了两个正五品的千户,难道你今天想抵赖吗?”在右侧李彬左手边的扬州守备陈德一愤怒地从椅子跳了下来,朝着王明咆哮道。
陈德一是军武出生,武将不像文官那么笑面虎,他是丘八的性子,说话中气十足,也不会和文官那样文绉绉地转弯抹角。陈德一就是典型的军人,他完全没有耐心听王明在这里胡搅蛮缠,他觉得王明很明显就是在狡辩脱身!
王明转身看了看陈德一,抱拳拱手道:“这位守备大人!空说无凭!凡是要讲证据!我王某人从未离开过江宁半步!江宁府衙上下都知道的,大人口口声声地说我王明带兵杀了你扬州官兵?您是哪一只眼睛看着我动手了?”
被王明这样一问,陈德一顿时语滞。他确实没有看到王明带兵杀扬州官兵,但是孙威将军可是把整个事件的经过都和他说得清清楚楚了!王明现在要证据,他确实没有想到证据这事,以往他在扬州横向霸道惯了,他说什么几乎就是什么的存在,他哪里会理会一个小小的练总居然跳起来要证据?
之前他让扬州仵作对战死官兵进行了查验,但是铅弹,铁屑碎片都打进人的五脏六腑,仵作们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取出这些碎片来。就算是取出来根本无法作为证据,难不成去乡兵那里去找火铳,万人敌?别闹了,现在有不少官兵都配备有火铳,每个军械仓库里都有万人敌。怎么就能一口咬定是王明乡兵所为呢?
见陈德一吃瘪,扬州府同知梁成礼不禁摇摇头。作为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人,他知道江宁府知府王廷和的套话策略的,为了让陈德一下来台阶,能有条不紊地把王明拿下。对付文官还需要文官的那一套,以礼服人,让王明能乖乖地束手就擒,这样才不失文官的体面。
梁成礼站起身朝着陈德一方向缓缓踱步过来,把陈德一按在原本的位置上坐下,安抚道:“守备大人啊!稍安勿躁!事情还没有根据切勿妄自菲薄,失了体统!”
陈德一是武将,他听了梁成礼的劝,再加上梁成礼是扬州府的二把手,尽管二者之间官阶平等,都是从四品,但重文轻武的思想观念在陈德一心中根深蒂固的。
陈德一心里急,但是他知道不能再说话,再说反而让自己更加被动。他愤怒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起茶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梁成礼看着王明微微笑道:“王练总,今日我等只是过来贵府查案,毕竟几名正五品和六品朝廷命官在高邮县刘铺一带殒命,这事也需要说个清楚。江宁乡兵出兵剿匪,为我扬州府治安平乱,这是扬州百姓都念你王练总的恩德。但涉及到朝廷命官战死,还是需要王练总配合调查的!”
王明当然知道梁成礼想要说什么,淡淡地说道:“前些日子我部乡兵在六合一带操练,后遇到方家墩部匪患袭扰六合县,我等防卫县城,将其击溃,我乡兵千人队人马失过半!这些都是府尊大人知情的!至于在高邮县刘铺一带有朝廷命官殒命,这也不排除方匪余孽反扑的事实!没有任何证据之前,扬州府的大人们何故要把脏水往卑职身上泼?”
梁成礼心中一紧,没想到王明这小子年纪轻轻的,说话就像一个老油条一样滑不溜秋的!这是在官场混了才几个月的后生吗?
王廷和眼看扬州官员两次都拿不住王明的七寸,于是说道:“诚德啊,我这里有一份你前日刚送到江宁县衙的捷报,方家墩等部在陶家庄授首的事,本官想不明白为何要报县衙?府衙是统管江宁府练总衙署,捷报为何不报府衙来?”
说完,一份捷报书被王廷和拿在手中指给王明看,意思很明显:不要在我面前耍滑头,你的一点小伎俩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不是说你的兵撤离江北了吗?方家墩部不是被打跑了吗?你们的乡兵不是回来江宁府了吗?那这一份捷报又是怎么回事?
捷报一出,这一下让王明有些被动了,他当时让王铁柱送捷报到县衙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茬,没想到曹熊办事还是不靠谱,这么重要的证据居然会落到王廷和手里!这只能说明要么曹熊身边有江宁府衙的人,要么曹熊送往朝廷的捷报被府衙的人截了胡。
总之,现在王明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怎么辩解都无济于事!
王明心中依旧不慌,淡定地说道:“县衙和府衙的捷报,卑职是同时送的,不可能会出现如此低级的纰漏,请府尊大人让卑职严查,必定给大人一个交代!”
王廷和才不会给王明打马虎眼,心中冷笑:这点小把戏还能瞒得过我?
王廷和淡淡说道:“既然是一时疏忽,那你当着扬州府各位大人的面,说说吧?你的乡兵是怎么让方家墩授首的!”
未完待续
PS:这章不好写,再加上日常也忙,磨了我好几天,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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