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一边将纸上自己划出的几人指给曹瑄和成槐看，一边说：“从动机上看，林嬷嬷可排除嫌疑，她是二公子的乳母，没有理由毒杀二公子。从作案时间上看，四个二等丫鬟和四个粗使丫鬟的嫌疑也基本可以排除，但谨慎起见还是先关起来比较好，若她们想报仇，应该早就行动了才对，怎会拖到现在才动手？最关键的是，她们如何下毒？毒是下在酒里，要么在库房里下毒，要么在酒被送到房间后下毒，而她们八个都没有库房的钥匙，也都不能随意进入挹芳楼。如此，嫌疑人就剩下桃夭和桃盈，以及二少夫人。”
曹瑄点点头，表示赞同她的分析。
成槐问道：“二少夫人并不住在桃源居，为何她也是嫌疑人？”
“因为从林嬷嬷的口供中可以了解到，二少夫人也有小库房的钥匙，能够进入小库房下毒。而且，二少夫人住的院子有个角门与桃源居连通，她可随时出入桃源居。”姜妙答道。
这几个嫌疑人，作案动机和时机都具备。桃夭被曹琨侵犯过，有杀人动机，而且她还有小库房的钥匙，酒也是她送进房间的，有作案时机。桃盈自不必说，动机很充分，时机也没有问题。至于二少夫人，看样子她与曹琨的关系非常不好，甚至不愿与他同住一院，见他荒唐无度、令自己空耗青春，想要杀之而后快也是有可能的。而且她有小库房的钥匙，能够进入库房投毒。
砒霜是在小库房就下入梨花酿了，还是在曹琨的卧房下到酒里的，这一点无法确定，因为桃源居的梨花酿刚好只剩了一壶，全被桃夭拿走送到了卧房。若梨花酿不止一壶，凶手若在小库房就下毒，则必须所有酒里都下毒，因为凶手无法确定桃夭会拿哪一壶，如此只要检验小库房剩余的酒即可，若其他酒里无毒，则砒霜就十有八九是在卧房下的，那么能进入卧房的人就有重大嫌疑。可现实是，梨花酿只有一壶，因此无法确定下毒地点。
曹瑄在脑中梳理案情，眉头紧锁。姜妙拉了拉他的袖子，指着自己的小鼻子道：“咱们再去案发现场和嫌疑人的住处以及小库房转转吧，说不定靠这个能发现什么线索呢。”沉水县的铺头李立曾说过，阿妙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因此姜妙对自己的嗅觉十分自信。
曹瑄灿然一笑，说道：“好，走吧。”
“等等，本官也去！”成槐说着，快步跟上。
三人探查了曹琨遇害的房间、小库房及桃源居内所有嫌疑人的住处。姜妙左翻右看，东闻西嗅，曹瑄和成槐也仔细查看各处，但并未发现新的线索。
“有什么发现吗？”曹瑄转向姜妙，问道。
姜妙沉吟片刻，说道：“没什么特别的，只有一个地方有些奇怪，就是小库房，里头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像是薰衣草的香。”
大祁贵族爱熏香，熏香品类众多，一般有玫瑰香、薰衣草香、檀香、沉水香、马蹄香等。熏香价格昂贵，普通百姓负担不起，因此通常只有权贵或富户才用熏香。小库房只用于存放酒水，不可能有薰衣草等花卉进入，因此出现薰衣草的气味，只能说明香味是进入库房的人留下的。
“难道是桃夭？从口供来看，只有她进过小库房。”成槐道。
“不是她，她房里无熏香，她身上也没有薰衣草的香味。”姜妙道。
“那会是谁呢？”成槐有些糊涂了。
“还有一个嫌疑人的住处没去探查呢。”姜妙道。
“你是说二少夫人的院子？这……恐怕不大方便吧。”成槐迟疑道。二少夫人安氏是国公夫人的亲侄女、京城威宁侯府的三小姐，成槐还盼着将来升做京官，不愿得罪威宁侯这类权贵。
曹瑄明白成槐的顾虑，也不勉强，说道：“成大人前去二嫂的院子探看的确不大妥当，便由我带着阿妙过去看看吧。”
二少夫人安凌宓所居的梨落坞虽不大，却清雅宜人，芳草萋萋，碧树成荫，如果说桃源居是一位浓妆艳抹的娇媚少妇，梨落坞就是一个素面朝天的盈盈少女。安凌宓立于院内回廊之中，如一株孤清的山间翠竹。她只是中人之姿，容颜并不出众，气质却高华清逸，令人印象深刻。
曹瑄规规矩矩地向安凌宓行礼问安，并说明了来意。安凌宓回了一礼，淡然道：“五弟请自便。”
“叨扰二嫂了。”曹瑄说着，带姜妙进入安凌宓的寝房、书房和琴室。
待二人探查完毕，安凌宓已在正堂备好了茶水和点心，招呼曹瑄和姜妙坐下饮茶。她执白瓷茶壶斟茶，动作优雅娴熟。给曹瑄的是碧螺春，给姜妙的是花果茶。沉香木八仙桌上放着玫瑰杏脯、芝麻花生酥、绿豆糕等几样精致的茶点。
“小孩子都爱吃零嘴，你也尝尝。”安凌宓柔声对姜妙说道。
“多谢二少夫人。”姜妙道了谢，拈了一块芝麻花生酥放进嘴里，嚼得嘎嘣直响。见此，安凌宓脸上浮现一丝一闪而过的温柔笑意。
曹瑄想起，他这位二嫂过门五年，但并未给曹琨生下子嗣，看来她对曹琨是没有多少感情的，然而她内心想必仍然渴望有个相知相守的夫君，渴望为夫君生下孩子，成为一个母亲。如今曹琨身死，她却依然要在这深深宅院中磋磨年华，直至某日孤独离世。
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曹瑄问道：“请问二嫂昨日晚宴结束后都做了什么？”
“临帖半个时辰，然后就歇下了。”安凌宓道。
安凌宓喜静，身边只有一个名叫小佳的丫鬟服侍，这丫鬟年纪尚小，大约只有十三、四岁，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另有两个国公府安排的粗使婆子在院子里做些杂活。两个婆子早早就回下人房歇下了，小佳服侍安凌宓就寝后也在耳房睡下了。
出了梨落坞，曹瑄低声道：“二嫂似乎也有用熏香？”
姜妙点点头道：“的确有，不过不是薰衣草的香，而是玫瑰香。”
“根据李婆子的口供，昨日二嫂用的是薰衣草的熏香，因薰衣草的熏香用尽，今日才用了玫瑰熏香，二嫂还吩咐李婆子再去领些薰衣草香饼。”曹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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