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狗

      没有骂人，我真的是一只狗。

      记得刚出生的时候，我和一个哥哥三个妹妹，在温暖的小窝里伸伸爪子，蹬蹬腿，饿了就找妈妈喝点奶。那些日子，虽然眼睛都没有睁开，但我感觉特别快乐。

      有一天，他开着车，她抱着我，来到了乡下的一户人家，她叫我乖乖的，要听话，然后抹着眼泪离开了。只要能吃饱喝足，其实在哪都一样，当时我的想法很简单。白天还好，一家人陪我玩，还有很多陌生的地方，可以去探险，偶尔碰到个老鼠蛤蟆什么的，我还能显显威风。可是到了晚上，我有点想妈妈了，还有那几个兄弟姐妹，真想和他们靠在一起睡啊，蹭蹭爪子，还有不知道是谁的胳膊和大腿，反正是一窝温暖。有几次，我真的以为自己回家了，妈妈领着我们去沙发上玩，可后来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那天我顺着客厅来到了大门口，门前是一条乡间小路，我想出去走走，也许能找到回家的路。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天开始下雨，雨越下越大，天空还响起了打雷声，我有点害怕，身上淋湿有点冷，看着远处雾蒙蒙的路灯，我犹豫了，开始往回走，回到出发的地方，起码那里还有食物和小窝。可是我发现，自己迷路了。好像是整整一个晚上，我走了太多的路，摔了无数次的跤，最后不省人事，醒来的时候，躺在自己的小窝里，外面阳光明媚，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我知道自己是个路痴，就放弃了回家的念头。这里好像也不错，有的吃有的玩，还有更宽更长的沙发，妈妈和小伙伴们的印象越来越模糊，后来我甚至经常想不起来。狗总是要长大的，春天我到田野里打滚，夏天我在风扇下乘凉，秋天我在玉米地里抓虫子，冬天我在雪地上留下梅花脚印，不知不觉好多年过去了，我从当年的小奶狗，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我知道了怎么取悦主人，知道了什么时候要闭嘴，还知道了客人进门要摇尾巴。我知道的太多，以至于把自己，都当成这户人家的一员了，我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用这种方式，不会变化。

      我又被送人了，还是在该死的下午。那天，本该是午休的时候，我被抱到离家不远的邻居家，主人说要搬家，再也不回来了，狗不能带着。我不喜欢被送来送去，但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听天由命。新的主人是开饭店的，每天人来人往，客人满堂，特别热闹，我嫌吵，就躲在最里面包间的储物桌下，这里有我的小窝。这家有了宝宝，我不敢大声叫唤，怕被新主人打，有一次还被一个客人踢了一脚，惹不起躲得起，我习惯了窝在小窝里，哪都不去，谁来都不理。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奇怪的发现，昨晚的梦还记得，我又回到了小时候，看到了妈妈、哥哥和妹妹，大家在一起玩耍很开心，我想问问他们，这么久，有没有想我，有没有找过我，可是他们微笑着不说话，后来我就醒了。今天上午，我都在想这件事，毕竟我离开他们已经七年了，如今自己已暮年。

      今天中午，像往常一样，我在小窝里，眯着眼准备睡会。今天饭店人多，我这最后一个包厢的安静很快被打破，有人进来了，唉，烦人。门被推开的一刹那，我好像被魔法定住一样，是他，七年前送我到乡下的那个他，样子没变，我还认识，谈笑风生间，他也注意到了我，对视十几秒后，他好像也认出了我，我不会说话，但我的样子不会变，应该跟妈妈一样吧。可那又怎样呢，此时，我需要的只是小窝，那些魂牵梦绕的记忆，只是偶尔会想起来，记忆只是记忆，因为世事难料，无需刻意，一切随缘。

      我是一只狗，现在，我只想睡觉。

后记：2013年10月，作者家里泰迪生了五只小狗，因为条件不允许，只能逐一送人，其中有一只被送到了孙窑乡下，无奈不舍，多年之后，与接收人已断联系，时常牵挂。2020年12月，作者工作调至孙窑，在一家饭店吃饭，偶遇一只泰迪，与之前送的那只特别相像，思绪万千，感慨不已。晚上临睡前，落笔此文，一叹世事维艰，二庆人生如戏，三愿真情不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