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晚上,适值晚餐时间。我安然如从前一一吃完从窗口打来的饭菜,可有一点不同,今天的晚餐很花时间。
在我将要吃完所有饭菜的时候,离我不远处的一张餐桌上来了两个人,准确地说是在我左前方那张桌子远离我的那头数起的第二排位置上来了两个人。他们面对面地坐着,毫无保留地吃着饭。但我不知道是什么吸引了我的注意,因为从他们进入我的视线起,我就感觉到他们貌似有点儿不同寻常。于是我在我的角度开始观察他们,敏感的察觉到了这场景的别扭。虽然离他们不远,可又感觉眼前隔着层雾霭故意不让你看个明白,或者说男生表现的就像平常的我们。
照片中的两个人就是我所说的他们了,当我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男生没有右耳廓,而且接近右耳的皮肤大概因为手术等原因伤痕累累。再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双臂也不见踪影,两支长长的袖子笔直下垂,空洞洞的好像将会从中出现什么。从第二张照片隐约看得见地上有男生的鞋子,而他正在用脚娴熟的吃着晚餐。女孩娇小可爱,没有化妆的脸蛋显得格外明媚,不时淡淡地微笑迎合着男生的话语。
扭曲的右侧皮肤,消失的右耳廓,空洞的臂膀,娴熟的大脚;甜美的脸盘,纯净的笑容,优雅的行为,亲切的话语。一场无可奉告的内心激流在我心中澎湃而生,看似不可能的组合却做到那般不易为人察觉的自然,男生表现的极为正常,女生也相处如平常,过往人流来来往往,停足注目几近全无,唯有少数前排后座,想必在意亦非所有。如果我没有平日锻炼所赐予的敏力与思维,恐怕也很难第一时间便被他们融入氛围的身影深深吸引。
我想要走了,可走在途中又莫名其妙地折回,向着食堂的方向,坐在离他们很远的一张餐桌上,随意拿起报纸,一边假装看着报纸,一边远眺他们那边的风景。女生已经吃好了,男生用脚吃饭,虽然动作完全可以和手相比,大概也会稍慢些。只见男生时而拿起筷子时而用汤勺兜汤,一旁没有其他人,那张长桌上就只有他们两个,干净祥和。我开始观察周边的人,环境很稳定,没有因为他们的存在而有任何不适应的改变。能够看到女生颤动的双唇,一定是在和他说着些有趣的事。
我幻想起是有怎样的过去可怕又可悲的经历让男生变成如今模样,但不愿深想这方面的事,我以为是对他有所不敬重的,故慌忙打住思维。但有一点值得肯定,男生从变成这个样子至今一定已经走过很长的路了。这时,男生吃好了。我肃然地起身,跟着他们走在后面。这时,刚刚坐在远处不知道有没有被他们发现目光的想法窜入脑际,但我又想我无论如何也是没有恶意的,便紧跟其后。他们上了楼梯,在拐角处我听见男生讲述着某种甲与乙关系的事情,他的声音很有男子气概,洪亮且具穿透力。随后走过天桥,又上了楼梯,随即右转走上人行道。一路上人来人往,唯独他们在我眼中停留并伸展。我想知道他们是校外还是校内人事,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未在校园里见过他们,但这也可能要怪我,平日里没能更加敏锐的洞察生活。他们在马路的那头,于是我在这头观察他,他们有说有笑,而我则闭口不语,生怕自己的脚步声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尽管我无从得知他们是否早已在食堂注意到我。末了,我看见他们将要朝校门口走去,但实际上只是朝着那个方向走,他们在金钟楼门前拐弯而入,逐渐消失在大楼过道深处的黑暗中。于是我得到结论,他们正是我们校内的学生。
我一直站在对面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楼内的黑暗里,并不时被经由我身边的人吸引住视线,他们会想我这行为怪异的正常人到底有何图谋,却永远不会看到对面残疾男生的“正常”生活。我本来一直在心里呐喊:“二位,请留步”已经成为不可实现的过去诺言,然而他们与我相遇也许只是一次阴差阳错的巧合,不知道多年之后默默回忆可有几次与他们相见的机遇。这是种不卑不亢、从容不迫地对待;这是种看淡世事沧桑,内心安然坦荡地态度;这是种大义凛然、勇往直前地追求;这是种挑战漠视,自寻美好的坚强内心。二位,请留步。我为你们情谊深远而感动,却为自己怨天尤人而羞愧。尽管不明确你们互相的身份,也请收下我寄予你们的微小祝福,愿你们友谊长存,或相守永远。
残疾人的内心,我们平常人是很难懂得的,因为我们多数人不残疾。残疾人过去的故事是很难简述的,因为他们不愿提起过去的命运。正因为如此,残疾人的未来才应该是值得人们深思的,残疾人的情感才更应该被我们珍视。但残疾有时候却是看不出来的,残疾不一定只是肢体残疾,还有心灵与人际关系。这种残疾更难得到我们平凡人的关爱,但其实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因为他们可以表现的自己就是正常人一样,从而脱离残疾的束缚,转向正常的生活。但无论如何,我以为残疾其实不应该只是世界上少数人的命运,而应该是所有人的经历,过去现在或将来都有可能在某段时间里会经历的过程,只不过这过程的严重程度人人有别罢了。
望残疾与不残疾的界限,在我内心日益模糊,只愿天下残疾人找回自我,重返自然。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