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沣江唱晚
关晓莉和陈建波在城里的工地上,得知了村党支部的选举结果,两个人先也是一惊;接着也和草村大多数人一样,想到陈安义此举之目的,就是在为陈建波竞选村长铺路。
因为谁也能看得出来,现在的陈安义,是把草村陈、张、刘三家都似乎搞定;其它小家姓氏也很好打发,至于一个不大不小的麻家,那已经不必打在数里。
这天吃过晚饭,陈建波对关晓莉说:“晓莉,看来,这次我是非当不可了,你看二叔这样行事,是逼我上梁山呢。”
关晓莉看了看男人,心疼地笑了笑说:“你呀真的是个书呆子!你就是个包工、做工、干活的料子。你看看现在的人,都争着当官。而你这还没当呢,就怕已经了。”
陈建波也笑了说:“谁叫你当初却看上我。”关晓莉正色道:“也没那么简单。也不要把二叔看得神乎其神。这几年,村里对他有看法的人也不少,尤其是年轻人。就拿陈家来说,见别的村搞开发,有人当干部家族的人,都跟着发了财。草村陈家人,背后都有骂他的。再说人家老五,这些年为村上办的事,村里的人眼睛都没瞎。人心还总是肉长的。”
陈建波说:“那你是说,如果二叔出面扶我当村长,村里的人还不一定投我的票?”
关晓莉说:“也不是那个意思。草村多年来平平淡淡的,没啥大事情,就是四年前卖了八十几亩地,主要是县上镇上做主,才显得平静。若说这次有工程,只要牵涉经济利益,人人都要睁眼红脸。你是知道,最早山边沣峪口为卖栗子园建山庄,两死七伤;闹事的跑了,现在还不知死在哪里。太河岸唐家村,卖地建别墅为拆迁,开发商项目经理叫人把个学生误伤打死了,市县公安局抓了二三十个人。还有,和草村一起卖地的东朵村,开发商叫的社会闲人参与征地,和村民几百人打起来,七八十个都住了医院。这都是有例子的。你以为开发好弄钱、说开发就能开发?这个村长还真的不好当。”
陈建波说:“也是,我就说咱不染这是非。在外头挣个下苦的钱才安宁。”关晓莉闻言骂道:“又来了不是?还没老呢,你咋变成这样了。建波,我说这样吧一一明天叫麻老五到城里来,咱们和他谈谈。若说,他真的要买挖掘机想贷款,我想说服永辉,先给他贷五万元。咱们为他担保。”
陈建波说:“他要拿到钱,不卖挖掘机,去活动买选票,岂不是威胁到我当村长?”关晓莉杏眼一睁,笑了笑说:“嗨嗨嗨?你这又要当了。咋变得这么快?”
陈建波笑了说:“谁不想当官啊。”
关晓莉说:“嗯。是得要争一下。陈家还是咱建民哥最看重情义,陈家人都服他。我想叫建民哥出面,花一万五左右,先把陈家的票说稳当。其他的票,下一步再说。”
陈建波听了妻子这番话,说道:“那还不如叫二叔出面,他在家族里有威信。建民哥这么多年,因上一辈分家的事,和二叔从不招嘴,仇家冤家似的。你还不知道吧?”
关晓莉又骂道:“瓜子!我咋能不知道。咱的这事就不能叫二叔知道,也不能过急。到事跟前再说!我看,还是建民哥办这事稳妥。”
陈建波说:“若是让二叔知道,他生了气,就甭想当了。他在陈氏的家族里,最恨的就是建民哥一家人。”关晓莉说:“他知道就知道了!咱们一定要办得稳当一些。最后,要真是当不成,全当为陈家的亲人送了礼!”
陈建波听后想了想,恍然大悟,笑着说:“噢!娘子高见,小生我服了!”关晓莉在陈建波的耳朵上狠狠拧一把,嗔笑着骂了一声:“书呆子!”
国庆节之前,八月十五节也快到了。麻老五借口到城里进货,应陈建波、关晓莉夫妇之邀悄悄的和他们见了一面。陈建波夫妇答应,等国庆节一收假,为麻老五担保办贷款。
他们三个人在饭店的包间里吃完饭,又扯了一下午的闲淡。关晓莉对麻老五说:“草村刘家人都是小心眼。大部分都穷得要死,只认得钱;刘金民富得流油,也只认钱。要得刘家人的票,看来只有用钱去买……”
下来,三个人倒底还说了些什么私秘的话?因只有他们知道,不敢妄加杜撰。
转眼到了国庆节,又是关永辉的婚期,关家是镇边关家村的大户姓氏,在镇上最大的酒店会仙楼设宴八十桌,好不热闹。仅草村新娘刘巧云娘家的亲友团,就达十五桌。
刘金民把草村能请到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请到位参加婚宴。草村人都在背后戏嘲打杂:“刘金民真精,他嫁女子在家收礼,却叫关家在镇上请客。这是个好买卖。”
关永辉、刘巧云的这场婚宴,陈建波、关晓莉夫妇是以关家亲戚的身份到场。宴席结束,关晓莉和陈建波顺便去镇政府家属院,看望她关氏本家三叔一一关东文关副镇长。
关晓莉进门笑道:“三叔,现在,你在草村可有了两家亲戚。是侄女亲,还是侄媳妇亲?”关东文笑道:“你说呢?”
关晓莉说:“建波在城里的工程结束了。我二叔叫建波回家当村长;我就不同意。你是知道,我们也不是这块料。若说要想当干部,我也不会嫁到草村。何况,麻老五这几年给办了不少事情,有基础。而我们也没人支持啊!就是有人支持,现在的人不见利惠谁投你的票!我们的钱可都是辛辛苦苦攒来的。还有,听说咱们的新亲戚刘金民,又想叫他的侄子刘朝云也参加竞选。若我们也凑这个热闹,叫人说,都是咱们关家一窝亲戚在争!三叔,你镇长的面子往哪放?”
关东文听罢,大笑道:“看看看,晓莉啊,你还说自己不是当官的料。你们草村的事,我都清清楚楚!建波这还没当捏,你官太太就敢给你叔谈工作!恕我不答,恕我不答。建波还没当上村长也没资格谈。咱们今天只是亲戚。只扯家常,只扯家常啊,哈哈哈……”
沣江沿岸草村一带种植的水稻,过了国庆节后的寒露,都已成熟。该下镰刀收获。现在的人们,似乎是懒了。早先就把麦种撒在稻田里,也不用再梨地、播种。等一收完水稻,地里的麦苗已经泛绿;秋忙也结束了。
每年秋夏两忙,村中央麻老五家的商店里,都要欠下一大笔账,幸亏他筹措到周转金。不然三天内就有可能断货。
秋忙的时候,刘金胜和三哥刘金民,不知为啥鸡毛蒜皮的家族陈事吵了一架,闹得很凶。最后还是陈安义和张济贤出面,同村上调解组说和。刘金胜和叶喜鹊当众发誓,说他三哥刘金民看不起他这没钱人,今辈子再也不和刘金民打交道,也不和草村有钱人打交道。并当众说,他家的选票要投给麻老五,不会投给本家的刘朝云。
三年一度的村委会换届选举,等到稻谷晒干后上了楼,就要开始进行。陈建波、关晓莉夫妇把陈家和陈建波同辈的老大陈建民叫到家里,做了一些安排;并摆出一副一定要和麻老五竞选村长的架式,满村活动。
这个现象,竟是农村现时每隔三年最为亮丽的一道风景线。这时农民,看起来是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显得格外耀眼、格外精神。
就在换届选举将要进行的前一天下午、天快要黑下来之时,草村刘家的刘朝云,突然向选委会提出,放弃本次竞选。这么一来,草村的新一届村长将于明天上午,在两个候选人陈建波和麻占侠两个人之间产生。
可能大多数的人在心里说:草村刘家,现在和关晓莉、陈建波也是割不断的亲戚。人家陈建波也不会在乎咱们这一张票,还是投给麻老五吧!尽管还都是叶喜鹊许下的空愿,却总是比连陈建波个屁都没听见要强一些。在老五的商店写账,总要比投给陈建波还能听见响声。
第二天上午,选举结果到下午公布出来。草村有效选票九百三十六票,大约有十来个人弃权。陈建波得三百三十一票,仅比陈家所有选票数多出一点儿。麻老五得六百零五票,以绝对优势当选连任。这结果,无疑是给陈安义当头一棒,怎么也不会料到,在草村从政几十年来都没有失算过的他,这次竟然败得如此没有知觉。
陈安义意识到,似乎是着了刘金民的圈套,或是张济贤那儿出了问题?不会的啊!他努力地从头到尾细细回想这件事情,意识到自己似乎疏漏了某个环节。电话铃响了,是张济贤第一个打来电话问:“安义哥,咋回事啊?”
他没有说话,电话那头静静等着。他轻轻扣上了电话。还好,多年以来的经验,也叫他总是进退有方。他拨通电话,对侄子说:“建波,二叔对不住你们,我老了。”说毕就挂了电话。
关晓莉叫陈建波赶紧发车,他们要去城里、到工地结账。车走出村一会子,快到沣江岸边公路拐弯处,只见张寿辰肩背头儿挑着一只草担笼,在路边向他们招手。
陈建波停了车,下来给张寿辰点上烟说:“寿娃叔,你老人家有事?”张寿辰说:“叔把票投给了麻老五,我知道他去过城里。建波你看,稻谷一收回仓里,麦苗儿又绿了。这土地的土质是黑色的,浮面和咱们的皮肤颜色一样,都是黄颜色,这就是好土质,才能长出好庄稼。
“一一还记得不?你小时候,叔给你教的《三滴血》里的段子。戏一开始、周仁瑞给他儿子周天佑说的头一句话是……”
陈建波说:“寿娃叔,我记得。周仁瑞对儿子周天佑说:儿呀,这就是咱家……” 张寿辰呵呵地笑着,说:“嗯。你有事忙吧。记得办完事早点回来,和老五友良他们把村上的事情办好。你二叔和你济贤叔、还有刘金民他们都老了!叔也要回去。”说着就朝回走。
陈建波上车往前开。转过弯,就上了沣江东岸通向长安城的公路。车窗开着,远远又听见张寿辰的大嗓门唱起《辕门斩子》。这回没谱,是一句接一句的“乱搭班”:
听说山上来了一一穆桂英!虎帐里,可急坏了我杨总兵!焦赞孟良都吓的不敢出声。我的父,与胡儿打一仗败回营中!
娘啊你,听一言把肝胆气坏;将我父推下斩、众将惊骇!儿急带着八姐九妹跪上堂来。清早间,直跪到日落西海,唉!唉!唉!娘啊你,闭着眼何时睁开?太娘啊,啊哈哈哈……
寿娃叔的唱腔和戏词,都有些小小变化,这才是懂秦腔戏的唱法。他的声音渐渐模糊。
深秋临近傍晚的沣江,一派秋凉气息。只见几只苍鹭,从芦苇荡上空蓦然飞起。江心的几条舟辑上,有掐水芹菜、或收割晚稻而晚归的村人。江水映照着晚秋的余晖,格外悦目。
陈建波开车朝西北方向行驶。西边天空,依山将隐的夕阳通红,天边挂着一抹艳丽的云彩。农谚说:晚霞晒死人。明天,应当是个好天气。第一部分《竞选村长》暂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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