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考

晚上起来了很多次，辗转反侧，睡不着。第三次起床的时候，我去洗手间抽了根烟，回头看见丁扬，睡得还是那么沉。

手机显示凌晨三点，感觉脚心发冷，用手去搓，还是冷。我犹豫要不要马上坐火车回去，还是留这多陪他一会。可以去他们学校看看，或者直接去找邹丹娜。去学校看看会不会伤他自尊，去师范学院会不会吃闭门羹？再说了，我们连她读哪个系哪个专业都不知道，怎么问？难道一进门就去问看门的老大爷，您认识邹丹娜吗？大爷会不会立刻报警，或者至少喊来一堆保安？

这么犹犹豫豫，居然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在师范学院乱逛，一下就看见了邹。她和男的一起，不知是不是男朋友。反正说说笑笑，感觉很亲密。因为是梦见，完全看不清男人的脸，只记得石火光中，她发现了我俩，一下就冲了过来。

丁扬领着我在校园里面飞奔，穿过矮小的食堂，穿过红色篮球场绿色足球场，穿过女生宿舍，挂各种颜色内衣，穿过图书馆，书架上摆满花盆，又跳过一段废弃的铁轨，杂草丛生……最后走投无路，进了公共厕所。厕所外面有老人带孙子散步，我们暗示不要告诉她我们躲在这。可邹追过来的时候，老人仙手一指：

他们在这！

梦醒了觉也醒了，丁扬坐在我旁边抽烟。我说你不是不抽吗，他没说话，随手递我一根。

“你可以玩几天？”

“随便，我又没工作，没人催。”

“那陪我考试去吧。”

丁扬报了山城区事业单位考试，考试那天，我也跟着去了。这种场景很熟悉，有点像高考那会聚集在警戒线外。高考时候，前面一个家伙说，考完我一定报北大，不管能不能考上，反正报过。这场景想起仿佛是昨天，然而已经过是过了七八年。

警戒线外许多年轻人，我仔细观察过，如果是三两一组的，一定是约好一起报名的，单个单个的，也许是从很远地方赶来的，或者早晨才从火车下来，或者昨天晚上就住了旅馆。

我看见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很长头发，脸上没有化妆，有种天生丽质秀美的感觉，想去搭讪，却不知从何说起。我这人有个毛病，越是面对漂亮的女生越不敢说话，很怕被拒绝，面对长相一般的，倒是很大方，被拒绝了也无所谓。后来才渐渐发现，脸皮要厚，越是面对喜欢的，越是要装出不喜欢的样子，这样才能提高成功率。当然这是后话了，那天的主要内容，还是陪考。

大门外有许多家长陪考，没事聚在一起聊天，声音还挺大。他们说某某书记要下台，我听了很是好笑，别人下台关你一分钱事，说得好像自己家亲戚似的。不过这并不能让我感到有趣，有趣的是一个发传单的女孩，问我参不参加公务员考试，要不要报培训班，我心想你做我女朋友我就报，后来觉得这么说可能会挨打，所以什么也没说。

中午我们去了肯德基，发现那里已经被占满了，好多人在里面休息。从谈话中知道，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来参加考试的。有一个哥们，据说已经考了十次。本来这人我不认识，按道理不会产生任何感想，可看见丁扬贴在椅背上，头往后仰，张嘴睡觉，莫名一阵心酸。这不是大学的丁扬，完全不是。

我觉得肯德基里面的考生，都是大学毕业的学生，他们在大学的时候，完全不会是这个样子。大学一定说说笑笑，就算不认识也不影响打招呼。假设肯德基是大学食堂，我们又是一个学校的，那么我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地上的薯条插进丁扬的鼻孔里，然后再拍一张照。可是我们不是一个大学的，我不知道他们是哪个大学毕业的，这里也不是食堂。

这里是肯德基，是社会的一个小角落，我们在这里歇一会，下午还得去参加考试，如果没考上，又得去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