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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牌期间，几句社会上的小浪荡话儿不时地从孟桐嘴里飘出来。佳诺心想，这人啊，真不能从表面上看，刚一打眼儿时觉得他细皮嫩肉，言听计从，说话有些羞涩，还以为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伢子呢，但一瞧他在女人中间游走自如和泰然处之的劲儿，俨然就是江湖老手，峥嵘本色立刻一览无遗。
而这么一想，佳诺瞬间就把孟桐刚进来时留下的规规矩矩印象摔了个稀巴烂。“庸俗！真是什么马配什么鞍。”内心的蔑视感油然而生。倒不是刻意地对孟桐有什么成见，也不是故意地把矛头指向汪瑛，在佳诺看来，这两人的关系在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的社会里充其量叫做“玩”，或者干脆就称为“买卖”。一个乐在其中，花钱买快乐；一个善用其器，卖工具赚着大把钞票。这一点，汪瑛也不无厚颜地跟她们姐几个炫耀过，说自己就一“养鸭专业户”，自然乐得其所。
临近晚上七点，牌局终于散了。汪瑛朝她们几个一挑眉， “我晚上还有点儿重要的事情，就不陪大家。”说完，侧肩媚笑，像是故意气人似的扭摆着身子挟带起孟桐迅速离去，或许要急赴另一战场悠哉乐哉。岳琪迟迟未动，鼻子歪扭，冲两人离去的背影调笑一句“跟急屁猴似的”后，开始不停地为今天的手气不顺闷声抱怨。乐娅浏览着手机微信里的朋友圈，已倦态可掬。只有莫子乔，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大声招呼着几个人出去，说要到附近一家新开的叫什么蚂蚁新村的酒馆里大餐一顿。
好吧，几个人刚步出房门，乐娅的手机突然响了。一看号码，乐娅像被电击了一样倦态全无。岳琪斜睨一眼，醋味又上来，“肯定是风投，怎么还没被他伤够啊，真是吃一百个豆都不嫌腥。”乐娅笑着不答，手捂电话边示意让她们几个先行，边转身回到房间。
莫子乔架起岳琪的胳膊怂恿着往外走，作起埋怨，“你就别再笑话小娅了，要是老裴此时来电话，你还不是一样屁颠屁颠的嘛。”
这话音刚落，岳琪的电话竟出奇地响了。
“嘿！电话来得可真是时候。”岳琪掏出手机，只瞅了一眼，便面浮喜色，可没说两句话，那边却一点情面没留地撂了。岳琪悻悻地合上手机，但仍难掩脸上兴奋之色，“你咋知道？还真是他老裴来的电话，说是今天刚到的家，这都快到一个月了，才死回来。”话语里面布满了几分责备。
“那你还等什么，就赶紧回去吧。”佳诺在旁催促道。
岳琪刚想离开，被莫子乔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车钥匙，“别呀！这么轻松地回去也太便宜他吧，小妖儿你不好彻底地晾晾他，看他日后还敢不敢长期不归。” 岳琪嘿嘿一笑，“你说我怎么个彻底晾他？”莫子乔撇了下嘴，“怎么彻底你不是比我最清楚吗？”佳诺趁机抢过钥匙还给岳琪，“别听子乔的，赶紧回去吧，她哪晓得这种滋味。”
岳琪冲莫子乔吐了下舌头，撤身离去。
莫子乔望着岳琪离去的背影，跟佳诺感叹，“哥们儿你看吧，女人的作贱就是这么养成的。”佳诺抢白一句，“如果这也叫女人的作贱，那我们日后真的都没法生活了。”莫子乔瞪圆眼睛，“知道她家老裴是个什么人物吗？花心大萝卜。”
这下，佳诺想说的话登时噎了回去。
在外面等了好半天也未见乐娅露头儿，莫子乔有些急了，跑进房间里把眼睛通红的乐娅揪出来直接给塞进车。乐娅故作镇静地掩饰着情绪上的变化，可明眼人一下子能看得出来，她刚刚经历了一场不寻常。车启动后，莫子乔冲着后视镜里的乐娅不停地开导，“人生莫道无知己，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就一臭男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世上两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但两条腿的男人却比比皆是。”
莫子乔硬气的表达本来是来劝慰的，没想到却更加刺激了乐娅。乐娅双肩微耸，竟失声地抽泣起来，“他答应我处理完事情就过来陪我，并说好了我们这个月末去迪拜，可是……”
莫子乔猛地一脚刹车，截住乐娅的话教训起来，“男人口沫横飞的这种鬼话也当真？知道世上最没准的四样东西是什么吗？天气预报、小孩撒尿、男人承诺和统计报表，小娅你记住，相信什么也不要轻易相信男人的狗屁承诺！”她倒是来了脾气。
“说话为什么不算数？那还叫人吗？”乐娅小声恨恨地骂道。
莫子乔进而发出一番沧桑，“一个事业有成而又没有外遇的已婚男人，其实就是到处游荡而伺机作案的小偷，一旦让他发现目标而得手，那自然会让这个人损失惨重，小娅你就是这个让他得手的人。”
佳诺回身瞅了眼后座的乐娅，想劝她又不知说什么好。在与已婚大叔的这场婚外情中，到头来年轻女孩总是受伤害最重的一方，不是因为不够理性，而是因为太相信爱情而造成专情。其实专情本身也没有错，只是错在女孩专情的对象上了，尽管起初与大叔交往时可能什么都不图，甚至明知道爱上一个有妇之夫等于飞蛾扑火，但时间一久，往往不能自拔，便越陷越深，而此时的男人呢，多半会迫于婚姻的桎梏和家庭的责任而最终弃掉这份感情。这就是与大叔玩这种游戏的女孩的最大悲哀。
蚂蚁新村酒楼坐落在景华区有名的传统美食一条街上。店面属于典雅的江南风格，青瓦彩椽，纹雕图饰，通体的灰黑砖石镶嵌在墙壁上。
莫子乔把车子停在门前。门口司仪脸带灿烂的笑，边躬身施礼边引导着到二楼的一个隔间内。佳诺入座后打量起四周的装饰，墙体、中柱的玫瑰红和胡桃黑在柔和的灯光中相间交错，构成了店内的主色调。
“我喜欢这里的环境和服务。”莫子乔端起服务员沏好的清凉花茶放在嘴边，小抿一口放下，“吃饭本来图个清静，但有的酒店跟夜市似的，乱哄哄的感觉让吃饭都不能安宁。”
乐娅情绪似有好转，插话进来，但也怪了，偏偏是这样吵吵嚷嚷的酒店，顾客反倒爱扎堆往里钻，这一点就跟国外绝然不同。说完随手将悬在桌子上方的吊灯向下拉了拉。灯光一下子倾泻在桌子中间的花摆和瓷具上，玻璃瓶里的玫瑰散发出扑鼻的芬芳，瓷具也显得格外的铮明瓦亮。
点菜后，佳诺捅了捅身旁的莫子乔轻笑，“没看出来呀，你刚才劝人的功夫十分了得，理论还一套一套哩！”
一听此话，莫子乔厉声道，“我就是想告诫一下小娅这样的痴情小青年，和大叔型的男人在一起，动什么也不要动感情。”
佳诺马上回敬一句，“不动感情，那动什么？人和人交往，没有感情维系，怎会继续发展下去？不要总拿你的歪理论说服别人。”
莫子乔声音更大了，“哥们儿，那也得看和什么样的人动感情呀！和风投这种人，我看还是得省省吧，至于能跟他动什么，不说你也懂。”
佳诺也一梭子突突过去，“依我看，没有感情维系的关系肯定不会坚持长久，所以我还是觉得两人若要好好相处，必须得拿出真心。”
莫子乔顿了顿，“说你知道吗，相比之下，这些过来的男人身上都有很多迷人的色彩，经历过人世繁华，感受过人生冷暖，最知道女孩缺什么喜欢什么，他们很会使巧劲，一诺千金地设下埋伏，让小娅这样涉世未深的女孩心动而投怀送抱，但你在他们身上却永远看不到希望。”
可能是两人对话又刺痛了乐娅，她神情凝重，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乐娅才娓娓道出和风投之间的过往，“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跟他相识纯属偶然，有一次他陪同几个客人到酒吧，赶巧我在台上演奏，也不知是被演奏吸引，还是被其他的所打动，反正我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还用说，当然是被你的模样所动。”莫子乔不咸不淡地说。
“后来听他讲，我像极了他的初恋女友，让他很自然地想起曾经的浪漫时光。”乐娅脸上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继续说，“他开始频繁地关顾酒吧，并侍机找我聊天，一来二去我们开始熟络起来，后来鬼使神差地走在了一起。当初我只知道他与妻子不和，关系冷漠，并不知道他是什么基金老总，我喜欢他身上显露的阳刚和霸气，也喜欢自己被宠着的那种小女人状态。说实在的，我慢慢地适应了他鞍前马后的效劳，也就习惯了他对我的好。”
“习惯猛于虎。”莫子乔借机总结道。
乐娅仍然沉浸在往事的追忆中，“从北京走的那天，他过来送我，我看见他头发凌乱、胡茬满腮、眼窝深陷的样子，心都碎了，我知道他也在经历着心力交瘁。他抱紧我哭了，说这是他长大之后的第一次流泪，他请求我给他时间，等处理完家里的事情，一定会过来找我。我理解他的难处，回到A城，满心期待着他的到来，可左等右等，始终未见他过来，但之间电话一直保持，只是最近突然少了，他多半会以工作忙来搪塞，我知道他也许感觉累了。”
“说不定就是因为工作忙。”佳诺轻劝道。
“忙，你信吗？告诉你，女孩最终就是输在这种男人的背信和绝情上。”莫子乔冷着脸说。
佳诺没吱声。乐娅突然站起身，拾起手包，神情庄重地说，“不行！我还是忘记不了他的好，我要继续捍卫我的习惯，我这就去北京，要他亲口解释所有缘由。”
一听此话，莫子乔骤然懵了，慌忙上去拦住乐娅，“我说姑奶奶呀，你可千万别激动，别激动。”佳诺也在劝，“小娅你要去北京质问，那也得想好了怎么面对才行，再说明天去也不迟啊。”
可乐娅心念已定。最后，莫子乔不得不放弃阻拦，“如果今晚实在要去，那我送你到火车站好了，现在我们都不吃了，马上走。”
乐娅反过来拦住莫子乔，“不行！你和佳诺姐谁都不准动，我自己走，开车去。”话未落，身子已飘走，背影中映衬出一股革命斗士赶赴刑场的大义凛然气概。
莫子乔向佳诺摊开双手，舌头伸得老长，“小青年就是小青年，脑袋一热，一发神经，马上吃药都来不及。”佳诺指着她的鼻子，“你不也一样。”莫子乔反驳，“我才不一样呢！至少我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佳诺笑笑，“这回你算是执迷开悟了？”莫子乔轻瞟佳诺一眼，鼻子哼出，“没有，我是觉得这社会生存成本太高，凡事不能钟情太深。”
今晚的饭局，计划好的是四个人同来，结果未到酒楼先撤回家一个，这屁股还未坐稳，突然又走掉一个。本来四个女人一台戏，现在唱不下去了，莫子乔未免感到有点失落。但佳诺倒觉得这样很好，更便于跟莫子乔好好交流一下。
这一回，算是话语权掌握在佳诺手里了，把话题很自然地扯到伊曼水庄的那个小白脸，结果总是被莫子乔岔向别处，逼急了，莫子乔瞪起眼睛，“哥们儿你还有完没完？我说过了，我以后会告诉你详情，你赶紧放掉我，聊你自己。”
佳诺没好气地说，“我能有什么可聊的，简单如白水，又没你那么多的故事和情调。”
“这个可以有。”
“但我真没有，你应该清楚。”
“那你不担心老路给你制造点突发的绯闻吗？”莫子乔一撇嘴，反诘问，“知道婚后的女人最缺乏的是什么吗？”
佳诺瞅瞅子乔，没言语。莫子乔清清嗓子，进而解释，“安全感，女人容颜易老，青春迟早会逝去，男人一旦钱权在握便桃花盛开，所以女人最缺乏的就是这安全感。”
“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感觉。”佳诺回驳一句。
“除非你拥有足够的自信，让你的气场和魅力压得住你的男人。”莫子乔夺回话语权，然后罗列了一群佳诺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物，举证了一堆反面的和正面的事例，最后用梁启超《少年中国说》的语言方式警告佳诺，“故女人安全之意识，不在他人，全在自身，自身智则智，自身富则富，自身强则强。”
佳诺笑着反问，“那你呢？”
“我？”一句话让莫子乔彻底没了电，她愣了半天才怯懦地说，“正因如此，我才让自己行驶在路上，朝更智、更富和更强的方向努力，永远在路上。”她把手一挥。
“不会是因为如此，才让你一直单飞到今天吧？”佳诺冲莫子乔数落后起身去了卫生间。
出来洗手时，佳诺意外地碰到了郑峥。还未等张口问，郑峥主动交代，说今天是丁紫宸的生日，她出院后身体恢复很好，只是再不想回到伤心的学校，家人正积极为她办理到国外留学的手续，几个好朋友也是趁她未走之前聚一下。
一提及到丁紫宸，不禁让佳诺又联想起命运有些相似的乐娅。两个都是对爱情抱有幻想的稚嫩女孩儿，都经历了人生的一场错爱，最后也都吞下了自酿的一枚苦果。唉！人去皆空，终究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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