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
从乐清县城到西门岛距离有56公里,我和建国决定走回去。
这是一次看似荒唐的行走,对任何人似乎都没有意义。然而这次行走在我心里却埋藏了许久,我像等待节日一般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安排路线,准备装备,看天气变化,看个人时间。但是每一次准备都会因为某种事情搁浅。只有我和建国两个“孽睹”才会有这种不顾前路、说走就走的念头。
这一天的天气预报像是一个反复无常的骗子,前一天说是阴转小雨,今天清晨六点,却是白云点点。一到临近中午,火辣太阳直照脑门。比较煎熬的路段是国道线虹桥这边,阳光没有云朵遮挡,也没有树荫地方。四个小时后到虹桥龙泽岭,路边摊的一碗七块钱的肉丝面吃起来有一种二十年前的味道,但只要足够支撑下午的路程,这就是一餐性价比高的中饭。
建国的酒量一向是中等偏下水平,但是路途上的烈日暴晒使他能轻而易举地干掉了一“大瓶”,最晒的时间即将过去,龙泽岭翻过去之后微风轻拂,湿热的手臂有了凉意。“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当然,呈现“拖鞋”形状的乐清地域不会带来气候上的神奇。只是,我略微感受到,离城镇越越远,天气越清凉。
雷声在午后的三点响起来,南塘的雨下起来恰当好处。地面上蒸腾出一种水浇地面的焦味,热浪褪去,空气清新起来。这如果放在平时,是最常见不过了,但是这里的“享受”是在忍受痛苦之后才会有的。建国说,这像似他的创业过程。
如果按照一开始定下的路线规划,十一个小时肯定能到西门岛。但是,随性而为的我在一条分叉路口做了一个“危险”的决定。朴头村,靠近雁荡,在村外海塘就能望见几公里之外的西门岛。我和建国决定走朴头村海塘外沿。
只询问了一个老娘客,她犹犹豫豫地说走不通,后来又补上一句“不知道”。与其折返走国道,不如另辟蹊径,碰碰运气,这是我的脾气,老婆经常因此诟病于我。
这运气有点糟糕。
海与山交汇处,千万年被风浪侵蚀的山崖异常陡峭。除非涉泥而过,不然有摔死的可能。我的手机会很不配合的在这个时间没电,它在提醒我,从山崖上摔下,仅凭哭喊是没有用处的。
为了安全起见,走泥路。
小时候和建国还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玩泥巴,三十多年过去了。涉泥的水平断崖式下降,我们俩已经行至半路,虽然前路未知,但只能继续向前。
已经走了三十公里的我们在体力上已经让我们在山崖和淤泥上面战战兢兢,建国说:回不去了怎么办?
他开玩笑地说,叫上附近的同学前来营救。我说,我们这样的年纪,做着这样的孽睹事,怕被人知道怕被人笑话。
也只有我们俩才会做这样的孽睹事。
在老家西门岛,我与他家的距离五十米,在我出生一个月后,他出生了。小时候我是个调皮的孩子,做过很多“孽睹事”。以后,我和建国上小学,之后在同一所高中,我记得那时村里也就几个高中生。
靠近温岭的西门岛,和乐清县城本没有缘分。只是,行政区域划分使我的毕业分配只能在乐清县城,但我的表兄弟姐妹们大多在温岭。我是一个孤零零的乐清县城人。他在以后也进乐清县城。
如果我记得没错,乐清就我和他两个。
从西门岛进乐清县城工作、定居,并不容易。很多城里人容易忽略一个农村人的不易,以前有句话说:我奋斗十八年才和你一起喝咖啡。我们海岛上的孩子,要比守着县城土地的城里人更加辛苦。
之所以我想起走回西门岛去,以一种近乎癫狂的仪式徒步五十六公里,就是为了纪念那些逝去已久的记忆。
可是,三十年后的西门岛已经今非昔比,这是不能游泳的西门岛,这是不能钓鱼的西门岛,这是不能下海捉蟹的西门岛,不是我的西门岛。
那个岛,我们回不去了。
站在陡门头村望着对岸的西门岛,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回不去了。五十六公里的路程,我停在了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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