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你时常朝着远方凝望,呆呆地。
不知道你的心中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我看得见你眼中的悲伤,却看不懂你的惆怅。
只有在我从滚滚炊烟里端出一碗又一碗可口的饭菜时,才依稀可以想象你微笑的模样。
我断定你很爱笑,只是不常常对我这样。
这里山清水秀,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离不开这里,从不羡慕城市的喧嚣与热闹,抑或是灯红酒绿。
这里是我的安乐窝。然而你却认为是个牢笼,你时时想要逃离这里,逃离我。
多希望你能和我一样简单,简单到“胸无大志”,简单到没有那么多的烦恼,这样我便不会从你的眼中看到丝毫忧伤。
如果有来世,我们都变成一条鱼,你会不会答应和我在一起?
犹记得那年初识,我对你一见倾心,再见倾情。
你明媚的笑容像一朵盛放的栀子花,皎洁了我的思念。
从此,我的心里梦里便全都是你。
想起你时,心里便甜甜的,比吃了十斤甘蔗都甜。
你只是我心中的一个梦想,一个无法企及的奢望。
你像一个白衣翩翩的天使,仿佛是奉了使命下凡来拯救我们这些在苦海中挣扎的凡夫俗子。
我从没有想过,你会有一段时间降落在我的生命里,只因命运折断了你的羽翼。
你不懂我的欢喜。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倏然,空气里都满是凝重的味道,我仿佛听到你心碎落地的声音。
很抱歉,竟然是因为我。
这时的我,内心充满了负疚感,仿佛自己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
对啊,你总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你是一个精神的贵族,看不起这庸庸碌碌的凡俗。即便曾经对我笑过,也只是普渡众生般的微笑,我不该贪心的。
可是,没有办法啊!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你,爱得无法自拔。
只因你明媚的微笑,曾经照亮过我的脸。
从和你结为连理的那一天起,我便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地表现,让你从此彻底喜欢上我。
从那一天起,我便矢志不渝:你去哪里,我便跟随你去,哪怕天涯海角我也在所不辞。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只是从没有想到,我竟然最终成为你的羁绊。
你从来不懂我为了这个家操持了多少,我对我的公婆——你的父母的照顾有多么的无微不至。为了让你羸弱的身躯变得更加强壮,我常常省吃俭用地买很多你喜欢吃的蔬菜和肉类,对于厨艺努力钻研的程度,让隔壁六十岁的老婆婆也自愧不如。
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让你如此嫌弃。
你不仅对我的辛苦从不在意,而且时时刻刻地想要逃离。
是的,我没有读过许多书,更没有留过洋。也没有那些所谓新时代女性所具有的思想和叛逆,还缠着作为那个年代落后标志的小脚。
只是,你不知道,这双“三寸金莲”曾经为了你的事情奔波有多少个日夜,疲累到无法呼吸。
没有用的。这一切都没有用。我的努力还是终告失败。
你愈来愈不愿意见我。后来每逢我去学校看你的时候,你都生怕你的同学看见,那一脸不情愿的表情,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虽然我是你眼中所谓的“文盲”,但我其实也是有自尊的。
我不愿意让你知道我有多么委屈,也不愿意让那些认为我“应该知足”的人耻笑,我只有打碎了牙齿和血吞下去,在无人的夜里暗暗垂泪到天明。只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多停留一秒时间,哪怕只有一秒。
终于,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你提出了离婚。
那天我去看你,发现你和一个穿着时髦大方的女孩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那眼中的神采奕奕,是我和你结婚后从来不曾见过的。
我为你亲手缝制的长褂大衣,你嫌它寒酸土气,一直将它尘封在衣柜的最里层。
而我,亦如这件大衣,被你无情地选择了抛弃。
那一晚回去,我想了很多,很多。
对比了这些年来你和我的差距,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距离。
这世界上最遥远的地方不是天涯海角,而是在你与我的心头。
大家一开始都说我配不上你,开始我不相信:我模样周正,并不缺胳膊少腿,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将你偌大的一个家庭管理的井井有条,对于公公婆婆伺候的服服帖帖。凭什么说我配不上你?
到现在我明白了,大家的看法是对的。
你和我的距离,就像飞鸟和鱼的距离——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水底。
我不想让你离开我,也不愿意离开你,可我更不愿意让你因为良心的不安而愧疚痛苦下去。
终于,我选择了同意。含着热泪在那张离婚协议书上面签了字。
那天,很多人说在民政局门口看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步履蹒跚,哭得泣不成声,憔悴得仿佛刚刚从地底下挖上来的人一样。
当然,没人知道,我在回去的路上,一口鲜血竟然像痰一般“哇”地吐了出来。要不是妹妹一直扶着我,我怕我根本坚持不到回家。
从此,曾是夫妻的你我开始各自天涯。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便只好过我的独木桥。
你的世界没有我,反而觉得更加轻松明媚。
我的世界没有你,精神则开始彻底崩塌了,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
昏天黑地地哭了三天三夜之后,睁开眼竟然发现世界还在,自己还活着。
阳光还是很明媚,山水还在,只是有些面庞不再。
于是,我开始慢慢适应,适应没有你的生活,独自生活。
我不忍心再写下去了。本也是臆想而已。
这缠绵悱恻的故事,论理是该写一本书来做纪念的,只是我不敢写,亦不忍心再写,我怕我写不好,亵渎了她对他无私的爱。
即便不能执子之手,也要一世护你安好!多深沉的爱情啊!不仅可歌,亦且可泣。张先生何其有幸,竟然能够遇到这样的爱人!张先生亦何其薄幸,竟然抛弃这样的爱人!感动之余,感慨万千......
只是,我又想到了很多,这种现象难道真的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吗?
仔细搜索了一下我的记忆存库,好像还真的不是。
起码,我所知道的不仅仅有这个,这个也许是少有,但绝不是只有。
我想到了被徐志摩所抛弃的张幼仪,以及被柏杨所冷落的芰绍荷。当然,还有我所敬爱的鲁迅先生发妻朱安。
她们本也算是大家闺秀,然而一生便也这样毁了。
操劳一生,为谁辛苦为谁甜?
要不是曾经抛弃她们的老公后来变得家喻户晓,她们的血泪也许早已被时光抹去。
难道不是这样的么?
旧式的中国,究竟每日里有多少这样的悲剧接连上演着?
中国的知识分子亏欠劳动妇女的这一笔血泪账簿,究竟什么时候能够还得清?
而所谓的封建学者辜鸿铭还曾经这样形容过夫妻之间的关系:“茶壶和茶杯”。
凭什么呢?
而胡适,虽然怕老婆名声在外,可其实婚外情却也在不少数。
我倒不是不知道他们也有他们的苦衷,被逼着与一个和自己思想格格不入的人女人共度一生,毕竟对谁都不是公平的事情。
况且这种情况绝不仅仅出现在知识分子身上。
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这恐怕是常态。
然而,与此同时,我却也听说了不少劳动人民之间可歌可泣的故事。
譬如这个,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为了躲避世俗的流言而在深山老林里面呆了一辈子,他为了她硬是在悬崖峭壁之间凿出了6000多级的“爱情天梯“。
再譬如这个,丈夫费时1183天唤醒植物人妻子,直到妻子终于开口说话。
相比之下,劳苦大众之间那种简单的爱情反倒幸福多了。
多希望事情的结局都可以像我曾经看过的电影《我的父亲母亲》一样,痴情者最终可以得到两情相悦的幸福。
只是这恐怕又是我一厢情愿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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