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pa,所有的设定都是我编的。
格瑞:种族,虎鲸。
嘉德罗斯:种族,萨科塔。(就,能天使)(比划)
和 @咸鱼咸鱼咸鱼咸鱼咸鱼咸鱼 下一棒有联动。
非常中二非常ooc没有逻辑。
嘉嘉生日快乐!
全文1W7
1 鲸
路过会议室的时候时间还早,透过玻璃门悄悄往里看,正看到许久不见的格瑞坐在会议室的桌子上,给一群年纪比他小的干员唱歌。
深海鲸鱼的歌声有向来能安抚人心的力量,更况且格瑞那一族最为神秘——他的声音本就低沉好听,加上他的种族本就皮肤白皙,在阳光下低垂着眼吟唱的模样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赏心悦目。
本博士顿时对自己能和格瑞签署劳务合同这件事非常满意,毕竟在这样混乱动荡的时代能给孩子们一片容身之所来享受这些平静的时光本就来之不易,我自然是很感激格瑞的。
当然我知道,格瑞唱歌也只是为了安抚金,也就是他的好友,这是他加入罗德岛的唯一理由。
金此刻趴在他一旁的桌子上,在格瑞歌声的安抚下正迷迷糊糊打着瞌睡,手臂上析出的源石结晶同上个月相比好像要缓和一些。
这让他和年纪小的干员一起围坐在格瑞身旁的情形让我有种错觉,那就是世界本就应该这样平静。为了歌声,为了美好的事物,不同种族的人类聚集在一起,没有战争,也没有足以摧毁一切的矿石病。
我这样平静地想着,只见一个金色的身影毫不客气地从我身边一闪而过。
等等,他怎么来了?我猛然反应过来。
也有可能是本博士多年马大姐雷达警报发作,此刻的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下意识就想拉住他——
可讲道理,我岛战斗力排名第一的干员不是吃素的,而我,本博士,确实是吃素的。
在我这个罗德岛体力倒数第一的博士妄图拦住那个人,想要多维持一下会议室这样安静祥和的氛围的一瞬间,就在前几天,刚刚执行完一个惊心动魄的任务,顺带发作了三天的矿石病,几乎把半个医疗部都要给拆了,这几天好不容易大病初愈的嘉德罗斯,垂着自己那只绑着石膏的左手臂,一脚踹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只听轰的一声——
虎鲸的歌声顿时戛然而止。
而让我觉得可以称得上是画的画面被嘉德罗斯一脚踹得来无影去无踪。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了门口霸气登场的嘉德罗斯,和一脸憋屈得想要拽着他的本博士身上。
说实话当时气氛确实有那么一点尴尬。
我:“……”
我:“咳咳,大家好啊?”
我尝试打破这层脚趾扣地的沉默。
“你们在干嘛?”嘉德罗斯打断我。
金:“啊,嘉德罗斯,你活过来啦!”
“你找死吗,”嘉德罗斯掀起眼皮,眼神刀嗖嗖就投递了过去,“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会死了。”
“格瑞在唱歌,”有个小干员替金回答,“与其说是在唱歌,不如说是在吟唱吧!”
“格瑞的歌声是魔法哦。”金说。
“金说的果然没错,格瑞的歌声真的很好听啊。”
“那是自然,”金自豪地说,“我妈妈被矿石病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候,就是格瑞唱歌安抚的。”
大家的神色看起来有些低落了。
“喂,真的假的——”
可嘉德罗斯不在乎这些,论和矿石病共处这种事他经历得比谁都要多,他的手臂就是他矿石病发作因为实在是太痛了所以下意识被自己折断的。
让嘉德罗斯同他们共情来说,还真有些难。
只有弱者才会屈服矿石病,强者有活下去的力量,所以他毫不客气地打破这份平静,抱起双臂,嘲讽地冲着格瑞看过去。
“我不信,太假了吧,格瑞都能唱歌了——”
我心想嘉德罗斯你少说一些吧,我可不想今天一大早开会就把会议室打得一片狼藉。
嘉德罗斯:“喂,格瑞,唱一个呗?”
格瑞闭上嘴,看都没看嘉德罗斯,只是留给他一个硬邦邦的背影。
罗德岛上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嘉德罗斯水火不容,他这是一点眼色也不想多留给嘉德罗斯,我也看得出。
只见他长腿一蹬,直接无视嘉德罗斯的话就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别这么小气嘛,格瑞,打架不陪我打,唱歌也不唱给我听了哦?”嘉德罗斯还在煽风点火,“架子真大。”
格瑞的动作一滞,一时之间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而就在我以为一场世纪大战又要发生的时候,格瑞却只是侧过脸,背对着嘉德罗斯,突然远远地这么看了他一眼。
“我没有。”他无端地来了这么一句,然后拉过金的胳膊转身就走。
嘉德罗斯一愣,显然没料到格瑞还真会回答他。
我觉得有些奇怪,这可能是出于我对格瑞的了解,让我觉得今天的格瑞有些不太一样。
而一旁的嘉德罗斯只是撇了撇嘴,没有追上前去。找了个和格瑞离得最远的位置,踹了椅子坐了下来。
会议室顿时陷入一片窒息一般的宁静。
我连忙站出来:“让我们安排一下今天的作战计划——”
却听到嘉德罗斯突然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只是其中更深层次的情绪我没能听出来,因为只是那么一瞬,刚被我捕捉到一点,就消散在空气中了,听得我有些不太真实。
“不唱就不唱。”
让人闻风丧胆以手刃同族而出名的最强萨科塔是这样说的,脱口而出时却任性得像个小孩子。
“我不在乎。”
2 天使
格瑞和嘉德罗斯,我的这两位得力干员关系处得并不友好这件事,也一直让我相当头疼。
都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觉得我家这本特别难念。谁叫格瑞对嘉德罗斯的敌意几乎是与生俱来——深海的猎人原本就痛恨着矿石病,谁知在救助好友金的矿石病的时候,也被无可救药地感染。
他厌恶嘉德罗斯,就如同他厌恶矿石病,因为嘉德罗斯却从一开始就和矿石病共生。嘉德罗斯和他的家族都是一群不怕死的疯子,在一场又一场血腥的人体改造实验中妄图窥探矿石病的力量。嘉德罗斯可以说是在矿石病中出生的天使,没有矿石病,就没有他。
不过他早已堕落,从他身上长出了化身为恶魔的角和微博的时候就可以明白,他触碰了禁忌,他残杀过同伴。
前不久嘉德罗斯去执行了一项危机等级达到十八的单人任务,尽管从他的简讯中我没有看出他任何需要帮助的意图,可考虑到谨慎性,我还是让格瑞去收一下尾,以免嘉德罗斯做得太火。
我猜想那是格瑞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嘉德罗斯,我相信没有人见到那样的嘉德罗斯不会惊叹。
人们口中令人闻风丧的恶魔堕天使肆虐天地,金色璀璨的矿石几乎就要从他嗜血的眼睛里溢出来,那天神一般残杀着敌人的少年浑身浴血笑得几乎残忍的模样,让格瑞觉得,嘉德罗斯和和那让所有人都痛不欲生的矿石病,几乎是共生的。
这在格瑞看来是不可理喻的一件事。
他无比憎恨着即将夺走他的一切、并且将要夺取他唯一朋友生命的矿石病。
可嘉德罗斯却与他共生,并引以为傲。
只有渣渣才会被矿石病夺取生命,嘉德罗斯曾对着金这样说,我不会,我永远也不会被他杀死,他反而会沦为我的力量,谁要别想控制我。
格瑞走遍千山万水,想要替金替自己治疗的矿石病,在感染率为19%的嘉德罗斯看来,是那么不值一提。
而当那场危机任务结束,满身是血的堕天使勉强用自己的重枪支撑柱自己被矿石病透支的身体。
他眼睛的纹路已经被矿石结晶覆盖,他看起来病得那么重,每一下喘息似乎都痛得十分僵硬。
格瑞只是无声地走到他的身前,他发现嘉德罗斯的眼睛因为自己的到来而亮了起来。
“喂,格瑞,你看到了吗——”
“你就是这样杀死你的同伴的吗,嘉德罗斯。”
格瑞看着他的眼睛,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嘉德罗斯已经有些涣散的瞳孔蓦地一阵收缩。
而后嘉德罗斯的矿石病,在多年平静下,再次汹涌发作。
3 挑衅
这不能怪格瑞。
其实那时候的嘉德罗斯矿石病感染率已经达到了一个危险的阈值,以我的推测,超过这个阈值,嘉德罗斯会很危险。
况且很多时候嘉德罗斯体现出来对格瑞的挑衅都足够得真实,以至于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嘉德罗斯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格瑞——当然我不是说是男女之间爱慕的喜欢,我的意思是,嘉德罗斯对于格瑞这位干员的好感程度——所以我认为格瑞这样对待嘉德罗斯,也算是情理之中。
据我了解,嘉德罗斯对金,应该是呈现出负好感的。
包括我,我这个博士,这个好感也是负数的。
可我姑且认为他对格瑞是正向的,虽然他对格瑞通常也不会手下留情。原因无他,在格瑞加入罗德岛之前,嘉德罗斯都从未流露出他对什么人的渴求。直到遇见了格瑞,他开始频繁向他发出什么约战邀请,甚至不断挑衅这一行为——我认为那是一股,对力量的渴求。
萨科塔一族天生慕强,更别提一出生就是为了力量,甚至和源石一起共生的嘉德罗斯。
格瑞无疑是强大的。
可格瑞并不是这样,他对嘉德罗斯并不了解。
深海的鲸鱼很少去了解陆地的事情,在他漫长的深海旅行中陪伴他的向来只有孤独。
他不会知道嘉德罗斯将枪口对向自己同伴的原因。
所以他会对在战场上看起来和矿石病共生得很好,并且展现出罗德岛战斗力第一的真正实力的嘉德罗斯说出这样的话。
你就是这样杀死你的族人的吧,嘉德罗斯。
那场任务结束以后,嘉德罗斯感染率突破了20%的阙值,他的矿石病失控,在培养皿整整治疗了三天。
这三天里,他被矿石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悲鸣几乎让罗德岛所有感染矿石病的收留者体验到了矿石病发作的痛苦。
有的时候嘉德罗斯更像是一种象征,只要嘉德罗斯还没有被摧垮,那么矿石病可能就不是不可战胜的。
可事实上嘉德罗斯出生到现在每一次矿石病的发作都极其痛苦,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我这个想要压制住他体内力量的罗德岛。
整个医疗室都被嘉德罗斯体内暴走的矿石感染得犄角旮旯里都生出了金色的矿石,连我都认为我就要失去这位疯狂的干员。
“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你别多想,他才不会因为你的一句挑衅就成这幅模样,”我对着沉默不语的格瑞说,他默默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着屏幕里痛得已经蜷缩起来的嘉德罗斯,“他和矿石的关系甚至能比得上你和金——你别误会,我只是比喻,如果没了矿石病他也活不下来,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停顿了片刻。
“他的家族也一直都是这样的。”
格瑞随即一愣。
“他是他们家族唯一一个成功的试验品,在矿石病中出身的人造人,”我面无表情地摁下注射的按钮,粗大的针筒应声刺入他的脖子,嘉德罗斯露出痛苦的表情,屏幕上嘉德罗斯有关矿石病感染率的数字终于变小了一些,“他的同胞,和他同一批生产出来的人造人全都失败了,只有他成功了,他是他们家族的希望,你懂吗,格瑞,孤注一掷地被只要出来,可那些、失败的痛苦的矿石病同类央求嘉德罗斯杀了他们。太痛苦了,太痛苦了,嘉德罗斯,杀了我。嘉德罗斯就是用的他的铳械,结束了那群可悲的人造人的使命。”
和矿石病共生的嘉德罗斯,长时间以来都以这样的方式,对抗着让他强大同时也不断夺取着他生命的金色结晶。
“然后他就变了,我是说他整个人,包括他的血统——你知道的,萨科塔种族是一旦用铳械对准同族,一种在拉特兰律法之上的神秘威能就会生效。”
“明明还是一副天使的模样,却长出了角,长出了尾巴。”
格瑞想到了嘉德罗斯在战场上如同恶魔一样嗜血的模样。
“他变成了堕天使。”
知道真相以后的格瑞是否对嘉德罗斯改观这件事,我是无从得知的。压制嘉德罗斯体内的矿石病已经将我的精力耗得一干二净,大部分时候我对我手下的干员爱恨情仇通常都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和能力去干涉。
在那之后我的罗德岛短暂平静了一段时间,期间罗德岛新加入了会控制重力人小鬼大的干员,小干员拖家带口,把他雷王星有名的哥哥雷狮也一起拉入了罗德岛。当然那是后话。
嘉德罗斯在那次矿石病发作以后迅速地恢复了过来,照旧对着格瑞挑衅,企图在我寸金寸土的罗德岛上大干一方。
所有人也都对嘉德罗斯偶尔发作的矿石病习以为常——这可是能驾驭矿石病的嘉德罗斯啊,每一次他都能扛过去的才是。
只有我知道嘉德罗斯的感染率上了19%以后,矿石病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每一次,也越来越难惊心动魄。
于是我变得我谨慎再谨慎,每次派给嘉德罗斯的任务都斟酌再三。
可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罗德岛到底还是太过招摇,嘉德罗斯作为罗德岛的第一干员,还是出了事。
嘉德罗斯参与的围剿任务时被敌人看准了嘉德罗斯的弱点,那时一次孤注一掷的诱导计划。整个布局都限制着嘉德罗斯的能力,对敌人来说那几乎是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计划。
我收到雷德的通讯以后当机立断开展了作战会议。
我需要一个强力的干员将嘉德罗斯从冰雪覆盖的敌营中救出来。
其实格瑞是最好的选择,深海一族的他对寒冷有这与生俱来的抵抗,可一想到他和嘉德罗斯的关系,我起初还有些犹豫。
没想到是格瑞主动来找到我的,而且一开口就让我吃了一惊。
“博士,”他说,“让我去吧。”
“让我去救嘉德罗斯。”
4 极寒之地
我想我曾经无数次都强调过,格瑞是一个相当优秀的干员。
身为神秘的虎鲸一族,他习惯单兵作战,又是极端恶劣环境下的突围营救,这次任务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他在冰雪覆盖的城市潜伏了三天,终于在琥珀深处找到了在零下三十度的湖底藏身了三天的嘉德罗斯。
宿主身体虚弱到极致,与他共生的矿石似乎救了他一命,格瑞将他从湖泊中捞出来的时候浑身滚烫的他几乎是下意识呛出一口冰冷的湖水。
“咳——”
嘉德罗斯终于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狼狈地试图将喉咙口阻碍他故意的水咳出来。
“咳咳咳咳!”
格瑞几乎是半拖着嘉德罗斯把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他拉上岸的。
极冰之城的户外滴水成冰,嘉德罗斯不像格瑞,种族优势极度御寒,更何况他的矿石病又病入膏肓,短短几秒之内他金色的头发一句冻成了冰条,渴求热量的矿石病毒争先恐后地化作金色结晶覆盖在嘉德罗斯的脸上争夺他体内的热量,试图完全吞噬他难得薄弱的意识。
可嘉德罗斯并不在乎这些,他的生命,他的伤痛从来不是他向格瑞示弱的理由。就像他的命运,即便是生来就要承担痛苦变得强大,可他从不怨天尤人。
格瑞将他拖到岸上,一把将事先在岸上准备好毯子裹在他身上。
嘉德罗斯对他:“你给我滚。”
“你会死。”
“我不需要你同情!”
“嘉德罗斯!”
“咳——”
他开始挣扎起来了,既有他身为嘉德罗斯的自尊,更多的是本能——他喉咙里呛的水让他无法呼吸,他开始本能地挣扎,毛毯裹不住他的全身,金色的钻石结晶已经蔓延到他的手臂,格瑞很清楚,如果不能恢复体温,嘉德罗斯的矿石病很有可能当场发作。
这里可没有罗德岛的医疗舱,
这也是我担心格瑞并不能顺利救下嘉德罗斯的原因。
因为在格瑞面前嘉德罗斯永远不会展现出自己得弱点,这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可格瑞并没有如果所愿,或者说,如嘉德罗斯所愿。
他只是咬紧牙关,在看到嘉德罗斯已经被呛得脸色发青的瞬间已然下定决心——
他双手突然扯住毛毯的两端,用力裹在了嘉德罗斯的头上,然后在嘉德罗斯还没反应过来的间隙,猛然附身对上他的嘴唇。
嘉德罗斯瞳孔随着格瑞的靠近猛然收缩。
他挣扎不了,格瑞正在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将他喉咙的水给吸出来,他能感受到到格瑞干巴巴的嘴唇,他甚至粗暴地用舌头卷过他以防他下意识的挣扎,堵塞他喉咙的水就这么被格瑞用这样一种粗暴的方式给渡了出来。
肺部的轻松让嘉德罗斯腿一软,几乎就要栽下去。
嘉德罗斯:“唔——”
格瑞趁机一把搂住他的腰,将他贴近自己得胸膛。
然后自上而下,虎鲸在这个时候以不得了的威严压上萨科塔,嘉德罗斯被迫张大嘴,被呛在他胸腔的水倒流出来,顺着他们紧贴的嘴角像溪水一样涓涓流下。
“呼哧,呼哧。”
格瑞放开他,扭头吐掉一口污水,嘉德罗斯急促地大口呼吸,嘴唇发白,整个人被格瑞搂在怀里。
嘉德罗斯抬头看向他。
逆着光的格瑞正深深地看着他。
“再来。”
他说。
“再来一次。”
然后阴影再次笼罩住嘉德罗斯。
5 歌声
我不知道格瑞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进行这个并不浪漫的接吻的。
或者说当时的格瑞只是进行简单的“人工呼吸”这个动作,并没有想到更多的有关,他和他最讨厌的嘉德罗斯竟然嘴对嘴——这样肉麻的事情。
可能他那时候已经并不讨厌嘉德罗斯了,他自告奋勇向我阐明他要去极寒之地救回嘉德罗斯的时候可能就是如此。
他曾经告诉过我,只是那一次,他第一次尝试着靠近嘉德罗斯,感受他冷得发抖的身体,才明白脱离最强了矿石病感染者这层标签,嘉德罗斯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不可理喻。他也会寒冷,也会疼痛,也会被矿石病折磨得失去理智,格瑞甚至在最靠近嘉德罗斯的时刻,看到他星星纹身上方金色的双眼中,那已然在他身体内部结出结晶的矿石。
那么尖锐,也那么美丽。折磨着嘉德罗斯,同时也和嘉德罗斯共生。
格瑞离开嘉德罗斯的嘴唇,他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了终于平静下来的嘉德罗斯。
他望向远处,白雪将他们的视线覆盖,大风吹得他们的身影几乎有些站不住。
暴风雪要来了。
极寒之地的气候总是变化无常,背着嘉德罗斯想要出城的格瑞敏锐地预感到了暴风雪的来临,他尝试向我发送情报请救支援,可通讯器在他营救谷底嘉德罗斯的时候被损坏。
他最终还是先决定为他和嘉德罗斯寻找一个避难所度过即将到来的极地黑夜。
嘉德罗斯烧得滚烫,这是他体内的器官正在和矿石病做着斗争。他人已经烧迷糊了,整个人缩在毛毯里,趴在格瑞的身上。
“喂,”他迷迷糊糊喊着他的名字,“格瑞。”
“嗯,”格瑞背着他暴风雪中艰难地前进,周遭都是风声,他觉得嘉德罗斯攀着他肩膀的手用了全力,仿佛要将指甲嵌入他的肩膀,“我在。”
“你被那家伙逼着来救我,很不乐意吧。”嘉德罗斯问。
格瑞沉默片刻,回答他:“没有。”
“没有不乐意?”
“没有来逼我,”格瑞咬紧牙关,抬起自己陷进雪地里的大腿,使劲往前走,“是我自己要来的。”
“你骗谁呢,渣渣。”
“我没理由骗你,嘉德罗斯,”风雪将他的声音顷刻吞噬了,让嘉德罗斯听得不是很真切,“我在这里找了你正在三天,我就是来救你的,你知道吗,嘉德罗斯。”
雪地里背着嘉德罗斯的格瑞体力透支,差点一个踉跄。
嘉德罗斯伏在他的背上,睁大眼睛看着他。
然后他像是放纵自己一样,终于舍得让自己的胸膛,靠在了格瑞的背上。
“我欠你个人情……”
“我不需要你还。”
格瑞还维持着那个差点带着嘉德罗斯摔进雪地里的姿势,突然察觉到嘉德罗斯的气息似乎和刚从相比有些微弱了。
“喂,”他在厚实雪地里勉强调整好姿势,然后他侧过头,嘉德罗斯金色的头发就在他耳畔,他用自己的额头去蹭了蹭嘉德罗斯的脸,“不要睡,嘉德罗斯。”
“和我说话!”
“我不准你睡过去,我是来救你的,你这个时候不要任性和我作对!”
“嘉德罗斯!”
“听金那个渣渣说——”嘉德罗斯努力睁开自己有些涣散的眼角,迷迷糊糊地突然说道,“你会唱歌。”
格瑞背着他的身影一愣。
不唱就不唱。
“你只唱给那群小孩听。”
我才不稀罕。
“你不唱给我听。”
“你这个混蛋。”
嘉德罗斯骂他。
格瑞抱紧他的双腿,目视前方,也不知哪里来的多余的力气,朝着被风雪覆盖的方向咬牙切齿地向前走去。
“我唱给你听,”他说,“嘉德罗斯,你别睡过去。”
我唱给你听。
6 他的枪
嘉德罗斯对格瑞而言,其实是一个相当陌生的存在。
他很多次在我面前都流露出他对嘉德罗斯的不可理喻——他不可理喻他能以贪婪的心态接受矿石病,他不可理喻他一直缠着想和他妄图一决高下。
他提及他的第一次和嘉德罗斯作战,说身为指挥官的他差点没被气得半死。
因为嘉德罗斯直接无视他的作战计划,一个人化作一个堕入凡间的太阳——咚一声,直接就砸到了人群里。
他一个以远程枪械文明的种族,竟然直接手持这这么大一把重枪,当着所有人的面杀入敌营之中。
“博士,”我还记得他看着在敌人堆里大开杀戒抢尽风头的嘉德罗斯,咬牙切齿地这样问我,“嘉德罗斯真的是个萨科塔?”
事实上嘉德罗斯确实是萨科塔,如假包换。
这个头顶带有天使光环的种族善用枪械,擅长远程攻击。嘉德罗斯虽然因为触犯了禁忌而长出了恶魔一样的角和微博,可依旧掩盖不了他是个萨科塔的事实。可他的作战方式却和萨科塔背道而驰。他把自己当成是无所不能的先锋,完全舍弃了他的枪械,矿石病给他力量的强化成为了他的护盾,他所向披靡。
深海一族的格瑞,对这样战斗方式的萨科塔,还真是有些无所适从。
所以为什么他从不用枪呢,这点格瑞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
为什么嘉德罗斯不用枪,为什么他舍弃了身为萨科塔的所有特征,同矿石病共生在一起。
这些格瑞从来都不知道。
暴风雪即将来临之际,精疲力尽的格瑞终于在漫天的风雪中找到一个庇护所,那是敌人遗留下来的通讯站,此时暂时无人。
以当时的情况来说,格瑞并没有判断失误:因为嘉德罗斯的体温已经很低了,如果再继续在室外流浪,他的身体很有可能支撑不住——嘉德罗斯不能再拖下去了。
格瑞将嘉德罗斯安置在其中,自己又回到了风雪中尝试去找一些能去火的木材。
变故就是在那时候发生的。
等到格瑞抱着一堆柴火回到小木屋的时候,发现雪地多了一排脚印。
是敌人回来了,那群侦察兵——他们并非因为暴风雪离开,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回来了。
格瑞反应过来,就只听到小木屋里传来一声惊心动魄的枪声!
嘉德罗斯——
他猛然推开房门。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嘉德罗斯或许真的被杀死了,这个曾经让他觉得他本该厌恶的,曾经嘲笑过金的弱小,因为贪婪而接受了矿石病力量的人造人。
他不是死于矿石病的发作,而是他死于自己的一个疏忽。
在他好不容易对他改观一些的时候,他就要死于敌人的抢下。
他还没有,真的了解他。
却看到嘉德罗斯正被一个比他高了两倍的整合运动成员摁住脖子抵在墙壁上。
他整个人腾空,脖子被男人的手掌摁出一道手印,生理泪水顺着他的眼眶留下来,可他眼睛红得吓人,像野兽一样恶狠狠地盯着那人的眼睛,
枪声并不是那个整合运动成员手里发出的。
因为被掐着脖子整个人被男人腾空惯起的嘉德罗斯手里死死地握着一把抢,枪口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尽,那子弹毫不犹豫地穿过男人的半边脑袋,脑浆和鲜血噼里啪啦溅了嘉德罗斯一脸。
“嘉德罗斯,”格瑞连忙上前,将男人的尸体踢开,嘉德罗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左手捂着自己的脖子不断喘着粗气,握着枪的右手正在疯狂的颤抖,格瑞站在他身前,然后在他面前半蹲下来,“你还好吗?”
嘉德罗斯咳嗽了两声。
然后整个人非常抵触一般,突然扭过头,开始艰难地干呕起来。
他并不能呕吐出任何东西,因为他将近三天没有吃饭。所以他只能艰难地呕吐出胃酸,好让自己对手里那把原本应该属于他的枪械带给他的生理排斥没那么明显。可是他明显做不到,即便他拥有连矿石病都无法摧毁的心。他手指还死死地扣在手枪的扳机上,像是握住了曾经身为萨科塔的骄傲,整个人都在颤抖,惊心动魄地颤抖着,摁在扳机上的手指随时随地都有擦枪走火的可能。
格瑞震惊地看着这样的嘉德罗斯好一会儿,他甚至隐约察觉到了嘉德罗斯会这样排斥的原因。
“嘉德罗斯?”
他喊了声他的名字。
嘉德罗斯没有回应他,只是用尽全力地干呕。
格瑞却在这个时候,坚定地伸手摁住了他不断颤抖的右手。
枪口对着他自己,可他却温柔地握住了他。
嘉德罗斯整个人被格瑞的温度烫得一愣,随后他整个人仿佛平静了下来一样,就像是深海里迷路的船只找到了他执着的那个灯塔,他瞳孔一阵收缩,随后终于清明起来。
然后格瑞看着他的眼睛,问了一句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对话。
“你就是这样杀死你的同伴的吗,嘉德罗斯?”
嘉德罗斯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所以你放弃了用枪,你很痛苦是吗,当初杀了你的同伴。”
然后格瑞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推开了嘉德罗斯仍然摁在扳机上的手指。
“没关系,现在没事了,”格瑞是这么说的,“已经过去了。”
那枪滚落在了地上,发出的碰撞声很快被窗外的风雪声掩盖了,嘉德罗斯一阵脱力,头重脚轻地向前一倾,格瑞用肩膀抵住他的额头。
“你还好吗?”格瑞侧头问。
许久,嘉德罗斯回答他。
“我死不了,”嘉德罗斯是这样说的,声音沙哑,可每个字都十分坚定,“谁也别想杀死我。”
命运不能。
矿石病不能。
我也不能。
7 执着
我曾经在想嘉德罗斯的出现对格瑞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来自深海,金和他的家人将格瑞从孤独的深海中拉出来,从此以后他看到了美丽又残酷的、被矿石病所笼罩的战乱纷争的世界。
然而,在他一次又一次试图拯救他的好友,却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在绝望的边缘得知自己也被感染矿石病的消息以后,他究竟对于世界是热爱还是憎恨,我也不得而知。
我始终觉得,嘉德罗斯以那样一副对矿石病无畏无惧甚至用力抗争的姿态或许曾那么短暂地感染到格瑞,让他偶尔会觉得,在这样可悲的世界摧枯拉朽地活下去也说不定。
那天嘉德罗斯开枪自救脱险以后,格瑞用死去的侦察兵留下的通讯装置伪装成敌人的同伙,向敌人的基地发送了此处正常的讯息。
不论敌人是否中计,嘉德罗斯和格瑞终于有了一晚的时间来恢复体力。
格瑞点好火,筋疲力尽地盘腿坐在火源旁想取暖。
火光在二人的眼底闪烁,从火柴的边缘噼里啪啦迸发出几颗零星的火星。
嘉德罗斯看了他一眼,突然靠了过来。
当然用靠过来这个形容似乎不太合适,因为他几乎是整个人直接砸了过来,金色的脑袋像一个随波逐流的球,咚地一下靠在了他的背上,随后双腿一伸,就这么结结实实把自己身体大半重量交给了身后为了救他而奔波了一天的格瑞。
格瑞整个人一愣,他的脊背赢得像块木板,撞得嘉德罗斯脑袋有点疼,格瑞下意识想要转过来,嘉德罗斯开口说:“别动,”他还靠在格瑞的背上,给了格瑞一个硬邦邦的后脑勺,“让我靠会儿。”
于是格瑞又僵硬地转了回去。
末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勉强弯曲了一点自己的脊背,好让嘉德罗斯靠得舒服些。
破旧的木屋没有灯光,发电机在嘉德罗斯和那位侦察兵缠斗的过程中被打坏了,所以这两位在罗德岛向来水火不容的第一第二只能拥挤这一块狭小昏暗的天地中,借着一点火光和零星的月光,来感受彼此并不怎么般配的呼吸频率。
“喂,格瑞,”许久,嘉德罗斯终于开口,打破两人之间难得的宁静,“回去以后,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格瑞垂下头,看着在掌心跳动的火光。
“找博士多要点加班费。”他是这么回答。
“哈哈,”嘉德罗斯仰头笑出声来,“你和金那个渣渣在穷酸这一点上还真是有够相似的。”
“加入罗德岛之前我甚至没有钱给金买药。”
“那你真是太可怜了,”嘉德罗斯说,“你知道我回去以后想做什么吗?”
“做什么?”
“先洗个热水澡,然后吃顿好的,汉堡薯条可乐一个不留。”
格瑞背对着他露出一个为不可见的笑。
“然后呢?”
“然后?还用说嘛,”嘉德罗斯笑着说,“然后想方设法再和你打一架。”
格瑞笑得不是很明显:“我不想和你打。”
“我知道。”
“嘉德罗斯,”格瑞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
“执着吗?”嘉德罗斯抬起头,望向窗外的星空,暴风雪过去的夜晚,夜空格外澄明,月光将他金色的双眼反射得十分明亮,“你知道吗,格瑞,我从出生起就明白,可能我这一生,就只能和矿石病共生了,”他是这么说的,“我的同胞,和我一起出生的那一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同胞,死的时候被矿石病反噬的模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丑陋地、痛苦地、蜷缩在一起看不成人形的模样,那样子可一点也不想萨科塔的骄傲。”
嘉德罗斯嗤笑一声。
“嘉德罗斯啊,他们是这样一遍一遍念着我的名字,”他轻轻地说,像叹息一般,将埋藏在他记忆里的过往剖析出来,放在格瑞面前看,“萨科塔的希望,萨科塔的绝望,你将在浴火中重生,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痛苦,一次又一次地重生,你终将带着诅咒永无止境地痛苦下去。”
“他们在做什么?”格瑞问他。
“他们在诅咒我,”嘉德罗斯说,“他们也在激怒我。因为他们想死,因为他们受不了了。”
格瑞没有说话。他细细感受着嘉德罗斯的重量,他觉得可能这个是时刻以外的嘉德罗斯什么都不需要。
可是这时候的嘉德罗斯,大概是需要一个依靠的。
“然后我就把他们全部杀了,一共三千六百八十四个,我用我的抢,一个又一个。”
“所以你说得不错,”嘉德罗斯皱起眉,笑得很勉强的样子,“我确实是这样杀死我的同胞的。从萨科塔堕落的滋味真的不太好受,但是没办法,我已经杀了第一个同胞了,我就不能停,因为这对他们不公平。”
“毕竟弱者都应该一视同仁,只有强者才能和矿石病共生,他们不配。”
他是这么说的。
“博士就是在那时候找到我的,在三千六百八十四个我的尸体之上,我就坐在那里,我已经长出了角,我还长出了尾巴,我的枪已经被我丢了,我就这么坐在那堆尸体上,低头看到一个弱得不能再弱的渣渣博士对我说——”
那时候我看着那样一个刚刚新生同时也死亡了无数次的嘉德罗斯。
我问嘉德罗斯,你想死吗?
凭什么,我凭什么要死。
我的出生是萨科塔的孤注一掷,我代表着强大和力量,我是唯一一个在矿石病中出生的人造人,我凭什么必须死。
“格瑞,我会成为一个传奇,我会成为一个力量的传奇,我会成为强大的代名词,”嘉德罗斯对着极寒之地的星空这样说道,“如果我真的有朝一日不受控制了,我真的,暴走了,我真的,要和我体内那些和我争夺了一辈子主动权的矿石结晶了进行最后一次搏斗了——”
嘉德罗斯侧过头,看向格瑞的后脑勺。
“你能帮我一把吗?格瑞?”
唯有你。
唯有被我认可的你。
8 拒绝
有那么一瞬间格瑞真的体验到了,什么叫怒火攻心这个词的含义。
深海一族的情绪很少波动,以至于理智才是他们情绪里的常态。
我时常在想,这样一只曾经在大概深处度过漫长岁月的虎鲸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对嘉德罗斯开始改观的?
是从他刚刚对着那侦察兵孤注一掷开枪以后对他展露出的脆弱吗?还是在风雪里伏在他背上别扭地埋怨他从未给他唱过歌?
或者说是在嘉德罗斯矿石病真正发作以后由我告诉他有关嘉德罗斯堕落的真相,不,不不不,抑或是更早——
在格瑞看到嘉德罗斯同矿石病共生却仍然活得足够骄傲足够赤诚足够热烈的第一眼,啊,我想,或许从那时候就开始了吧。
原来他对嘉德罗斯从来都不是什么厌恶,只是一份贪得无厌的羡慕罢了。羡慕他无时无刻都有对命运抗争的炽热,羡慕他毅然决然地自由自在。
这份炽热点燃了曾经因为连自己都染上了矿石病,觉得世界都已经无可救药的自己。
可到头来,你对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执着或是欣赏。
原来你只是想让我,在你生命的最后,做一个毫不相干的见证。
见证你最终没有屈服矿石病,生得灿烂,死得伟大。
“嘉德罗斯,”格瑞一字一句地开口,嘉德罗斯甚至能感受到他背脊的颤抖,“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了?”
这是嘉德罗斯第一次听格瑞爆粗口。
这太有意思了,嘉德罗斯听到以后,什么情绪都没有了,他倏地瞪大了眼。
“等等,不是,我说格瑞,你刚刚怎——”
他连忙转过去,想去看一眼八百年没爆过粗口的格瑞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而格瑞就在这个时候同样转过身来,嘉德罗斯直接撞到了他的怀里。
月色下,深海的虎鲸逆着光,隐忍得通红的双眼就这么映入他金色的双眼中。他们离得这么近,以至于格瑞能清晰可见,嘉德罗斯眼底年已经结晶成块的矿石结晶。
真美丽啊,格瑞想,原来生命也可以如此灿烂而又美丽。原来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这样美丽。
月光照耀在他们的脸上,格瑞甚至可以看到嘉德罗斯嘴唇的纹路。
我终于靠近你了,格瑞心想,我终于看清了嘉德罗斯本质的模样。
“我为什么要帮你,嘉德罗斯,”格瑞说,“我自己都染上矿石病了,我自己说不定哪天就要死了,我为什么要帮你。”
嘉德罗斯:“……?”
格瑞:“你凭什么要我最后帮你一把,怎么,到头来你也觉得你自己战胜不了矿石病吗,嘉德罗斯。”
“格瑞你——”
“你要是真的暴走了,我就把你拉回来,”格瑞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在哪里我都能把你拉回来,别以为你能死得这么轻松,你听到没有!”
嘉德罗斯愣住了,他发现他竟然一句嘲讽格瑞自以为是的话语他都说不出来了。
喉咙底下是胸腔,那颗不断跳动的心脏温暖加速跳动的事实正在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嘉德罗斯,他的兴奋和他的澎湃。
没有人会对嘉德罗斯说出这样的话语。他可是嘉德罗斯啊,如果他都不能忍受矿石病的话,那么谁可以?
我会把你拉回来。我保证。
格瑞就在这个时候靠近他——
“等一下。”
嘉德罗斯别开脸。
格瑞的吻落在了他的睫毛上。
“你这也是人工呼吸吗?”他低下头问。
格瑞的呼吸就在他的头顶,这次回答得很快。
“不是,”他说,“这次不是。”
“那你可真是贪得无厌啊,格瑞,”嘉德罗斯笑得有些疲惫,“你太自以为是了,你凭什么以为你能阻止我。”
格瑞没有回答他。
于是嘉德罗斯伸出手,用手掌抵住他的肩膀。
“可是格瑞,”嘉德罗斯说,“你会不得好死的。”
然后他稍微一用力,就将他推开了。
格瑞被这一作用力推得毫无反驳之力。
他看着嘉德罗斯那双金色的双眼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的心一下沉入海底,平衡猝不及防地向后倒,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深不可测的大海。
他感受到了嘉德罗斯的拒绝,他顺着那片海越飘越远。
咚地一声,他倒在地上,嘉德罗斯没有看他,只是裹紧了毛毯,将自己缩成一个团,躺在了火堆的而另一边。
你会不得好死的。
他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格瑞闭上双眼,在幽深的大海里发出一声无奈的悲鸣。
“晚安,”嘉德罗斯说,“格瑞。”
随后时间开始加速运转起来。
9 原点
山丘平原,危机合约,等级十五。
格瑞潜伏在一块巨石背后,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当然不是那种很脏的,格瑞这种人,在这样生死存亡的关头,顶多能爆出一句“你大爷的”,已经是极限了。
他这次出差是给别的区域运送物资,原以为这条小道不会有多少整合运动的偷袭,没想到完全是预料错误——听说罗德岛收留了雷王星的两个叛逃皇子,那两个皇子不巧的是刚刚的罪过整合运动,这下好了,新账旧账一起算,四面八方闻讯的整合运动(们)对着躺着也中枪的格瑞就是这么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你岛博士是傻的吗!
他拔出烈斩一个基本功扎实的横斩,他的矿石病并不严重,却也足够在他体内将他这一斩的威力发挥到更大,直接扫翻了一个整合运动的小队。
不过即便如此,格瑞也实在是难敌四手——他们这次运送物资本就是轻装上阵,带的人手和武器都不多,现在靠着格瑞也只是勉强支撑着,更别提突围了。
“有和总部联系过吗!”他对不远处的联络兵大喊,“支援呢!”
“总部说过会派嘉德罗斯大人过来,”联络兵在一片枪林弹雨下大喊,“他今天是‘出罐’的日子啊,照理说应该已经……”
他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扫射,匆忙躲进掩体,呼出呼哧喘了好几口气。
嘉德罗斯——他在心里又咬牙切齿的喊了那个最强人造神的名字,该他来的时候他不来,不该他来的时候非要举着棍子在他后面逼着他打架。这人总是那么……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他在心里念了好几遍那个人的名字,像是要记在心里一样,随后一个闪身冲出掩体,像一只贴地飞行的鲸鱼,巨大的烈斩拖在身后也不见他速度有减,他几乎贴地而行,整合运动里的一些枪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格瑞一刀毙命。
格瑞在战斗的空隙想方设法看清局势:现在他们队伍里急需一个攻击范围比较大、能帮他们开出一条路的人出来……否则就……
说是迟那是快,只见从远方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有如雷击。
格瑞察觉到有所不对,连忙抬头向天上看去。
混乱的战场有一瞬的宁静。
紫色的雷电就在这个时候从空气中噼里啪啦聚集,战场瞬息万变,只见海盗从天而降,身后披着万般耀眼滋滋作响的闪电翅膀,就以这么一副霸道而又猖狂的姿态,出现在整合运动和格瑞小队面前。
这下两队的人马都懵逼了。一动不动,各自抬头望着从天而降的雷狮。
雷狮倒是很满意这个出场。
然后笑得一脸狡猾地举起雷神之锤,敌我不分直接往战场中央那么一砸——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不管敌方我方基本上都炸了个遍。
硝烟散尽,格瑞狼狈地咳嗽了两下,然后抬头向前看去。
海盗扛起雷神之锤,正背脊挺直地站在废墟最高处,后脑勺如同海鸥一般的发带随风飘荡。
“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请问你是格瑞吗?”
他对银发的刀客这样问道。
“博士说见着一个扑克脸的芦荟就是了——看起来我没认错。”
被称作芦荟的格瑞:“……”
“我是来帮忙的,不过事先声明,我不是罗德岛的干员,”他脚尖点地,轻快地从最高处跳了下来,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来到格瑞身前,嚣张至极地露出一个一点也不正派的笑容,装模作样地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我叫雷狮,请多指教。”
格瑞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帮手。
真的,一点也不。
“既然不是干员,也就没有握手的必要了吧。”他说着,重新将烈斩从地上举了起来,“尽快完成任务才是关键,雷狮,请协助我小队尽快完成撤离。”
雷狮顿时露出一个无趣的笑容来。好没劲,他想,博士说得不错,格瑞果然是一个特别无趣的人。
算了——他想。
反正他也好久没有见血了。
雷狮扛起雷神之锤,一时间源石之力用过矿石病的感染在他体内爆发到了极致,他的头发被这股力量吹得犹如海浪一般涌动,可见的电流在他周身滋滋作响。
就连整合运动,也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海盗冲着敌人,以罗德岛的名义,就这么肆无忌惮叫嚣着,冲了过去。
“对了,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不是那个罗德岛之最来帮你吗?”
清理战局的时候,雷狮突然提了一句。
格瑞忙着清点剩余物资的脚步一停。
“不过博士那家伙让我不要告诉你,可我觉得这不太好,况且我这人也不爱保守秘密——”
雷狮注意到格瑞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于是他笑得更开心了。
“嘉德罗斯那家伙,听说又发病了。”
格瑞的瞳孔一阵收缩。
“不过这一次,他好像挨不过去了。”
10 重生
我没想到格瑞会回来得这么快。
他原本的任务的地方离罗德岛本部有三天的路程,我当时让离格瑞最近的新干员雷狮去帮忙本就是下策,因为我知道雷狮和格瑞必不可能好好相处,况且雷狮这名干员不知道就像一条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反咬你一口。
可出人意料的是,在我得知雷狮成功支援到格瑞消息的第二天,我便在指挥室看到了像是刚从海水里被捞出来的格瑞。
听闻格瑞回来以后,我在霍乱的空气中无端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大海深处的味道,我恍然大悟,格瑞这是走了水路。
据我所知虎鲸向来是群居动物,从他的家族只剩下他一个人,被金救到陆地以后,他就从来没有再回归过大海。
因为他怕孤独。
所以当我看到格瑞从阴影中走出来皮肤苍白,发梢还在滴水的模样的时候,我是十分震惊的。随后我闻到了一股无法抗拒的海潮气味,那属于未知甚处的大海的力量竟在一瞬间让我镇定了下来。
格瑞:“我回来了,博士。”
我的眼眶倏地一下就红了。
医疗部队已经资源不足,培养皿已然矿石病发作的原因,新陈代谢异常已然变成长发的嘉德罗斯已经看不出本的模样。
金色的矿石晶体从内而生,一点一点残忍地从他皮肤表面生长出来。他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矿石病正在蚕食他精神,足以毁灭整个罗德岛的力量正在他的体内肆虐。
“还有镇静剂吗?”我问。
“没有了,博士,”医疗兵回答我:“最后一支已经在十分钟以前被使用,培养皿坚持不过三分钟。”
“博士,”卡米尔对我说,“他头上的光环已经开始产生裂痕了。”
沉默不语的格瑞已经伸手脱下了他身上被海水打湿得沉重的披风。
“博士,”然后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肩膀,就着一身湿透的黑色紧身衣,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就这么朝着培养皿的方向走去,“让培养皿周围的医疗人员撤离。”
卡米尔一下就明白了格瑞要去做什么。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加入罗德岛的理由其实和格瑞是有点相似的,他是为了他的大哥,格瑞是为了金,他觉得他不必做到这个程度。
“你疯了吗,格瑞。”他忍不住开口说道。
格瑞脚步不停,额头上的海水顺着鬓角从他的下巴低落。
我叫住他:“格瑞!”
格瑞回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
“博士,”他说,“嘉德罗斯说我会不得好死。”
他几乎是冷漠地看着我,就像他看着曾经的自己。
“你说我会不会?”
曾经的格瑞有多憎恨矿石病,就有多惧怕。
得知自己也染上矿石病的那一刹那深海的鲸鱼几乎发出一声无声的啸叫,或许连他都已经接受了命运的残酷。
直到他遇到了嘉德罗斯。那个人用燃烧的姿态告诉所有人,他要活下去,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低下头颅。
格瑞俯下身,脚尖点地,整个人化身一根离了弦的箭,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场合下,在所有人都不敢靠近接近暴走的嘉德罗斯的情况下逆流前行,朝着那个曾经在那个暧昧的月光下对他说到那时候能不能帮我一把的萨科塔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上一秒失去意识在培养皿里痛苦地忍受着矿石病侵蚀的嘉德罗斯动作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后他下意识朝这个格瑞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一眼,他们甚至认不出彼此的模样。
可却像那天在极寒之地的小木屋里那样,一眼万年。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金色矿石结晶朝着入侵者格瑞袭击过来,格瑞从自己的脊背身后拔出烈斩,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深紫色,海潮的气味一瞬间从他的体内爆发,虎鲸的速度快得几乎让人看不见动作,只是那么一下,就将招招致命仿佛有生命意义的结晶给悉数斩断。
所见皆可斩。只要格瑞有决心,世间万物都能被他斩断。
那是深海一族曾经最骄傲的东西,从大海深处孕育的勇气和决心。
现在回来了。就在格瑞的手中。
格瑞就这么以这样一个无畏无惧螳臂当车的姿态,靠近了他的嘉德罗斯。
10 共生
嘉德罗斯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就快要痛死了,他痛得头疼欲裂,他痛得感觉自己就要失去知觉了,可是他知道他不行。他只有去通过回忆一些别的什么,好去让自己好受一些。
他记得这并不是第一次有这样难熬的感觉。
那一次在极冰之地,他被人偷袭追杀至寒冰之湖,为了不被敌人俘虏他孤注一掷地沉入水中。在冰冷而又黑暗甚至是无法呼吸的湖底,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偶尔感受到有什么巨大的生物在他周遭游动,周遭安静得惊人。
连强大如他也忍不住将自己蜷缩在一起,去抵挡在深海中那几乎要向他挤压成一个点的孤独。
他忽然想起了那只在深海里害怕孤独的鲸鱼。他在想现在你在哪里,又在做着什么事情。
这些与我无关的事情,我却在此时此刻迫切地想要知道。
好冷。他想。气泡从他的口中溢出,他睁开双眼,望向没有尽头的湖面,好痛。
好孤独。
“嘉德罗斯!”
格瑞一刀斩断了嘉德罗斯的培养皿,霎时间培养皿中的液体喷溅出来,发出一声惊天动的声响。
然后他接住了从培养皿中坠落的嘉德罗斯。
他的皮肤已然被嘉德罗斯暴走的矿石能量灼伤了,喷溅出来的培养液像是在他们周遭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雨,洒落在他们的皮肤上,滋啦一声,蒸腾起白色的水蒸气。
格瑞左手搂着嘉德罗斯的腰,金色的长发散落下来,垂下脸,鼻尖的汗水滴落在嘉德罗斯脸颊的星星纹身上。
一刹那,世界失声。
格瑞毫不犹豫地将右手没入嘉德罗斯赤裸的胸膛。
你会不得好死的,格瑞。
所以他推开了他。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而后曾经吞噬着嘉德罗斯又创造着嘉德罗斯,与他共生又无时无刻想要杀死他的金色矿石结晶争先恐后地从嘉德罗斯体内溢出,顺着格瑞和嘉德罗斯身体连接的地方,贪婪而又残酷地蔓延到格瑞白皙的右手手臂上。
烫得格瑞忍不住皱起了眉。
知道这一刻,格瑞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笑得疯狂,金色的光芒笼罩住他,他用力探入嘉德罗斯身体深处,那嘉德罗斯专属的矿石病结晶仿佛挣扎一样疯狂地反噬这格瑞,可他仿佛毫不在意似的,格瑞将嘉德罗斯胸口已然要蔓延污染到他心脏的矿石结晶向后一拔——
没有人能和我共生,我的兄弟,我的族人,我的血脉,都会被我割舍而去。
嘉德罗斯说。
格瑞,所以你会不得好死的。
我不在乎了,嘉德罗斯,你看到了吗。这个世界已经腐烂成这样了,我不要再成为那头被深海困住的鲸。格瑞痛得叫出声来,他的掌心已经被灼伤,矿石病正在疯狂入侵着他的身体,他的皮肤开始同事析出紫色和金色的结晶。
可他没有放手。
借着疼痛还有很多从未对着嘉德罗斯说出口的感情,他感觉他所向披靡。
格瑞一鼓作气,嘶吼着终于将嘉德罗斯胸口的矿石一拔而出。
一刹那,笼罩在他们身上的光芒终于消散开来,洋洋洒洒散落在他们身上,照耀在逐渐恢复正常、逐渐恢复血肉之躯的嘉德罗斯的头顶。
有那么一瞬间我仰头看向格瑞抱着嘉德罗斯的身姿,我仿佛又看到了曾经的萨科塔,他没有被诅咒,像天使一样高傲。
“博士!”
卡米尔提醒我。
我猛然回过神,低头看向了嘉德罗斯的指标屏幕。
矿石病感染率终于回归到了临界值一下的19.89%——
这一刻我的和我的罗德岛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远处已然坍塌的医疗仓废墟中,嘉德罗斯终于睁开双眼。
“现在我们一样了,嘉德罗斯。”
眼角有金色矿石结晶的格瑞最后对他说。
“这下好了,格瑞殉了个好情——”
卡米尔将歪了的帽子扶稳,随后看向医疗舱废墟里的两位罗德岛大将,忍不住对他那位不靠谱的博士感慨道。
“现在我们又多了一位矿石病重症患者,博士。”
End
感谢小檀没有你就没有我。
谢谢这么流水这么啰嗦看能看到这里的你!
嘉嘉生日快乐啊啊啊啊啊
网友评论